朱祐杬面带红光,颇为荣耀。
他汗颜道:“臣弟万死,昨夜与陛下对饮,喝了一些酒,说了一些胡话,还请陛下恕罪。”
弘治皇帝摇摇头:“卿乃御弟,有什么话畅所欲言,方为做兄弟的本分,倘若瞻前顾后,反教朕不喜了。”
朱祐杬听到此处,突然眼眶通红了,拜倒在地,道:“陛下圣恩哪。”
他见时机成熟了。
昨天夜里,虽和陛下秉烛夜谈,可他一直忍着,这事,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让陛下做出一个承诺。
当然,还有张氏兄弟和方继藩这三个家伙,也定要受到惩戒,唯有如此,方能让自己安心。
朱祐杬已掌握了舆情,这百官,不但不赞成召宗室入京,而且……对于张氏兄弟和方继藩,多有嫌恶。
外戚害人啊。
朱祐杬便垂泪道:“臣弟其实还有一些话,如鲠在喉,方才陛下说,需畅所欲言,心里更有感触,却又害怕,倘若说了,又怕触怒天颜……陛下……”
弘治皇帝沉默起来,这话……别有意味。弘治皇帝深深的就看了朱祐杬一眼,面带喜色:“兴王但言无妨。”
说到这里,朱祐杬就哭了。
这一次是真哭。
本来快快乐乐的在安陆修仙炼丹,家里有田又有无数美女环伺,好端端的一个土皇帝,现在居然有人想让自己来京里受罪,京里再好,也和自己无关。
他哽咽道:“陛下,臣弟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似乎陛下有意削藩,要召宗室入京,圈养起来。臣弟听到这些消息,诚惶诚恐,心中不宁,臣弟乃陛下兄弟也,诸宗室与陛下,更是血脉相连,臣等,都是太祖高皇帝之后,并无过错,何以朝廷对臣等,戒惧至此,宗室乃皇亲,散落各地,为我大明卫戍诸州府,此为定海神针,何以现在……竟受此险恶猜测,臣弟幼年时,就至安陆就藩,在安陆,已有二十载,安陆虽是偏僻,不足道哉,可臣弟……”
朱祐杬已是哭的稀里糊涂:“可臣弟,却是将安陆,当做了自己的故乡,臣弟年纪大了,已受不得颠簸流配之苦,若离安陆,不啻是遭刑,痛不欲生哪。”
“何况,陛下召宗室,莫非是疑心宗室?不知是何人,竟在陛下面前,挑拨天家兄弟之情,臣弟自就藩,历来谨慎,恪守宗法,陛下何故加疑?陛下……臣弟……”
说到了这里,他滔滔大哭。
弘治皇帝面容一动。
他见了朱祐杬如此陈告,心里一软,可同时又知道,自己的兄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哭,是何其严重的事。
一个不好,自己岂不成了那建文皇帝?
弘治皇帝张口想要劝说什么。
朱祐杬却道:“陛下,宗法,乃祖宗所定制,此乃祖法,岂可随意更改,若如此,这是要陷祖宗于何地?”
弘治皇帝此时铁青着脸,却是抚着御案,不露声色道:“有这样的事吗?朕怎么不知?”
“怎么没有,奏疏都递上去了,递奏疏的,一个是寿宁侯,一个是建昌伯,还有,听说驸马都尉方继藩,也参与其中,此三人,俱为陛下至亲外戚,外人都说,此乃陛下所授意。臣弟不敢怀疑,这与陛下有关,只是……外间流言蜚语,实是厉害,臣弟内心,甚为惶恐。”
弘治皇帝老脸一红:“……”
“此事……此事…………”朱祐杬确实一下子,令弘治皇帝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这真和方继藩有关?
莫非朱祐杬查到了什么?
弘治皇帝狐疑的看向方继藩。
方继藩立即出班,显然,这位兴王殿下,矛头直指,是希望朝廷惩处自己,来让陛下安天下宗室之心了。
我方继藩……还怕你兴王?
方继藩正色道:“陛下,召诸宗室入京,确实是儿臣的主意。”
朱祐杬一愣,还以为方继藩会抵赖呢。
方继藩道:“可是儿臣以为,这正是祖宗之法的本旨,太祖高皇帝,疼惜自己的子孙,为了保障宗室,方才搜肠刮肚,立下祖法,保障宗室。可儿臣所见的却是,宗室们都散落在偏僻苦寒之地,日子过的苦啊,而今,京师一日千里,条件优渥,将他们迁至京师,让他们过好日子,这岂不正顺了太祖高皇帝,苦心为儿孙的本意?儿臣以为,此事迫在眉睫,不能再让宗室们受苦了,否则,太祖高皇帝泉下有知,定又要忧心,让宗室们过好日子,乃朝廷的根本,若宗室们都在乡下受苦,这大明,还姓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