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陛下。”
毛纪这般回答。
其他人一个个傻眼,绝大多数人,还捧着这么个玩意,没有做声。
弘治皇帝抬头:“吃啊,多吃几个,一定要吃饱喝足才好。”
方继藩站在一旁,心里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
“陛下”毛纪又开口了。
他显得有些大胆。
弘治皇帝微笑,目光看向毛纪,似乎来了兴趣,手里捏着啃了一半的窝头,道:“可是毛爱卿。”
“正是,臣自致士以来,寓居大杨山,今日蒙陛下厚爱,召唤臣来此,臣见陛下龙体康健,心中甚喜。”
弘治皇帝叹道:“毛卿家啊毛卿家,当初,你何故要挂冠而去呢,怎么,可是有是难言之隐?”
“这是臣的志向。”毛纪微笑,行礼如仪,很有几分大家风范:“陛下勿怪。”
弘治皇帝点头:“人各有志,朕岂会怪你。”
弘治皇帝遇事,总能做到隐忍不发,今日,也是如此。
他道:“朕现在,又闻你的大名,人们都说,你在此传道,影响极大,所以,朕来看看,今日召你和本地的乡老来此,也想听一听,你们对朝政有什么看法。”
毛纪道:“不敢。”
弘治皇帝啃了一口窝头,手特意搁在嘴边,免得那杂粮的碎屑的跌下来。
“没什么敢与不敢,既然在大杨山,敢说,到了朕面前,怎么就不敢了呢?”
“陛下想听什么。”
“卿家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言无妨。”
百官和士绅都看着毛纪,目中炙热。
毛纪先生,当真很有大家风范,他与陛下奏对,行礼如仪,彬彬有礼,却又不失风采,这是读书人的典范哪。
毛纪笑了:“臣想起了一个典故,汉高祖皇帝从沛县起事后,对于儒生,更是动辄骂人,不是称呼别人为竖儒、齐虏,就是自称尔公,非常的没礼貌。
方继藩听到尔公二字,扑哧一笑。
尔就是你的意思,而公字在这个语境之下,是长辈的意思。
因而,这尔公若是通俗一些来说的话,就是说,我是你爸爸,或者你爸爸我。
弘治皇帝咳嗽一声。
方继藩忙是捂嘴。
毛纪看都没有看方继藩一眼,却是依旧平静的道:“甚至有儒生拜访他,汉高祖皇帝,竟取了儒生的帽子,对其帽子进行便溺。陛下,可听说过这样的典故吗?”
弘治皇帝毫不犹豫道:“这典故,出自史记高祖本纪。”
毛纪微笑:“这就是了,汉高祖如此欺凌士人,实是不妥当。历来贤明的君主,都会礼贤下士,就比如陛下赐宴群臣诸乡老,虽不必赐其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可却赐此等吃食,臣以为不妥。”
弘治皇帝当然听出了毛纪的话外之音。
毛纪是将自己和汉高祖在儒生帽子上撒尿的行为相比了。
不过弘治皇帝没有动气。
自自己登基以来,一向广开言路,臣子们劝谏自己时,言辞激烈乃是稀松平常。
他微笑,看着众臣。
果然,这百官之中,有不少人暗暗点头,许多的乡老,也纷纷轻声称是。
毛纪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他们是来赴宴的,不是来此受这样的侮辱的。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道:“朕常常听读书人们说仁义和爱民,因而,朕就在想,这吃食,乃是百姓最寻常的果腹之物,今日朕与诸卿在此,吃一吃这百姓平日所吃之物,自然也有与百姓同甘共苦之意,毛卿家,却认为,这是朕在侮辱士大夫吗?”
百官和乡老们一愣。
低头看着手里的窝窝。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其实并非只是在座的诸位读过书,皇帝,也是读过书的。
众人忙道:“陛下有此初心,臣等敬服。”
于是,有人艰难的拿起窝头,很勉强的塞进嘴里。
毛纪却是不为所动,他道:“陛下有此深意,确实令人佩服。可是臣却不以为然。”
弘治皇帝看着毛纪:“噢?”
毛纪淡淡道:“圣人崇礼,那么,何为礼呢?君君臣臣为礼,父父子子为礼,夫夫妇妇也为礼,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都是礼。因为礼,而衍生出来了上下尊卑,陛下是君,是父,是夫,不应该吃这样的糟糠之食,而臣等,为陛下之宾客,是国家的栋梁,是陛下治理天下的士大夫,也不该吃这样的糟糠之物,否则,礼法何在?陛下不但要爱惜自己,也要善待士人,使士人们,为陛下所用,安定国家,方可使社稷无忧。倘若有一日,连士人们都吃这些糟糠,便连士人,也都要受委屈了,那么,这圣人所定的礼法,也就荡然无存了,礼崩乐坏,便是从这些行为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