聩的君主,愚笨而不自知。贤明的君主,有了一些成绩,也自会沾沾自喜。唯有陛下,文成武德,却依旧还能反躬自省,这才是陛下最令人佩服之处。儿臣一定要向陛下多多学习。”
一直安静跟着的萧敬,面上抽了抽。
本来听到弘治皇帝斥责方继藩,他心里还颇有几分欢喜的,你看,倒霉了吧。
可现在又听方继藩的一席话,他虽是争宠的心思淡了,心里却还是免不得咯噔了一下,卧槽,这方继藩不只胜在急智,还胜在皮厚,咱真真不如也。
弘治皇帝听到此处,却不禁苦笑。
还能说点什么呢?
弘治皇帝苦叹道:“朕想知道有多少似江言这样的人。所以……”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方继藩一眼,才接着道:“西山钱庄,要好好的查一查账目,达官贵人里,到底有多少人暗暗投了银子,这是钱庄的事,定要有所凭据,切切不可有什么疏漏。”
方继藩连忙点头应道:“儿臣明白。”
弘治皇帝叹息道:“宫里,朕不想回去了,在那宫中,真如瞎子聋子一般,处处被人所蒙蔽,朕……突然想喝酒了。”
朱厚照顿时就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道:“喝酒好,父皇,儿臣那儿有……”
方继藩立即打断道:“陛下,别听太子胡言,儿臣和太子都不爱喝酒的,不过父皇若是想喝,儿臣去想想办法。”
…………
西山有的是酒。
毕竟,屯田所的驻地就在此,数不清试验田的粮食,堆积如山,其中相当一部分,就是用来酿酒。
温艳生天天闲来无事,偶尔也会琢磨着酿酒。
因而,当他从地窖里抱来了一坛酒的时候,弘治皇帝见他面熟,想了一下,不由道:“可是当初的宁波知府,温艳生。”
温艳生行礼后,笑吟吟的道:“正是草民。”
弘治皇帝奇怪的看着温艳生:“卿本为朝廷命官,何以在此,甘居一个区区的厨子”
温艳生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他表现得很平静。
毕竟……一个人若是对功名利禄没有了兴趣,自然也就无欲无求,无欲则刚,因而,哪怕是见了皇帝,也不至过于激动和惶恐。
温艳生道:“因为……自在。”
“自在……”弘治皇帝念着这两个字,露出了迷茫之色。
温艳生笑道:“这世上,人人都想求功名利禄,可谓是千军万马过那独木桥,为了在庙堂上有一席之地,因而挖空了心思,每日都犹如烈火灼心。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好处呢?可草民不同,天下人都不想做厨子,对这庖厨的事,可谓是敬而远之,天下的英才都去做官了,草民不才,比不得这些英才,与其挖空心思去做官,不如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厨子,这……有何不可呢?”
弘治皇帝一愣,似乎……觉得有一些道理。
至少,眼前的温艳生,便是一脸富态,整个人,很是滋润的模样。
自己虽贵为天子,却是白发早生……
弘治皇帝叹口气,道:“卿此言也有道理,可惜……朕承祖宗基业,便是想要做一个厨子,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怕也不能如愿。来……卿家也坐下,你来陪酒。”
随即,弘治皇帝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朱厚照:“你坐开。”
朱厚照本是美滋滋的样子。
他喜欢温艳生,因为温艳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诚如自己想做一个大将军,或者做一个最顶尖的纺工,又或者,做一个大夫,再不济,还可以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科学家,只是可惜……他做不成。
让自己父皇多听听温先生的话,也好。
说不定会愿意放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谁料到……
在弘治皇帝的目光下,他只好乖乖的坐在下头去,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温艳生。
温艳生倒是不畏这些繁文缛节,很自在的样子,坐在弘治皇帝的身边,温和笑道“陛下,这是草民所酿的酒,用的是蒸馏之法,所用的粮食,统统都是屯田所试验田所产……此酒,却是非同一般,辣口的很,就怕陛下喝了不习惯。”
弘治皇帝微微笑着:“这么好的粮食,拿去酿酒,是不是太浪费了。”
他终究……还是没有脱离了自己作为天子的职责,在他看来,一个好的皇帝,是不能纵容喝酒和酿酒的,毕竟……酒水在这个时候,是奢侈之物,是用粮食酿成的,粮食……是国家的根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