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被这问题倒是难倒了。
他坐下,吁了口气:“此事,再行商议吧。”
他似乎还是举棋不定。
于是嘱咐厂卫和内阁多多留意江南之事。
刘健等人自是告退,方继藩也乖乖的要预备告退出去。
弘治皇帝却是叫住了他:“继藩。”
方继藩满面笑容:“儿臣在。”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却是气定神闲的道:“来陪朕坐坐。”
“噢。”等宦官取来了锦墩,方继藩便乖巧的落座,一副拘谨的样子。
最近他学来了新的心得,溜须拍马不可只在嘴上,还需多多利用身体语言。
弘治皇帝突然道:“朕预备去江南。”
“什么?”方继藩一脸震惊:“可是魏国公魏国公不是疑似”
弘治皇帝冷冷道:“你真以为朕会相信,魏国公谋反?”
方继藩:“”
弘治皇帝道:“你真是太轻视朕了,那些流言蜚语之人,也太小看朕了,这一点小伎俩,凭借着几句流言蜚语,以及几个读书人的诬告,朕便怀疑徐卿家?你可知道,徐卿家家里有几口人吗?”
方继藩想了想,摇头。
弘治皇帝道:“你又知,他有一女,曾嫁给了谁?”
方继藩想了想,又摇头。
弘治皇帝道:“你知道,他近来身子有些不适,是因为什么缘故?”
方继藩已是麻木了,懒得摇头。
弘治皇帝镇定自若的道:“朕全知道,魏国公反与不反,朕比你们清楚。传出此妖言之人,实是可笑,可笑之极,想来他是戏文看多了,亦或者,总以为朕会如历朝历代的天子一般,只需有一些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此等下九流的伎俩,不但卑鄙,且登等大雅之堂。”
“可是”弘治皇帝顿了顿:“区区一个妖言,居然越传越广,朕反而担心起来,江南的人心坏到了这个地步吗?似乎有为数不少人,迫不及待的希望魏国公能够谋反。朕所虑者,不在魏国公,而在于人心啊。”
“朕从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总是希望,做一个别人所认为应该那般的天子。可现在这些年来,朕越发明白,困在宫中,哪怕是再多人,为朕去打探消息,他们也绝非是朕的眼睛和耳朵,这世上的事,只有亲眼去看,亲耳去听,得来的,才是自己能有所感受的。”
他脸色凝重:“就如奏疏一样,奏疏里一个灾难,送到了朕的面前,这不过是一串数目而已,无非是死伤几何,百姓如何。当初的朕看了,固然会忧心,也会想要急着赈济,可这,却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可若朕当真去见见受了灾的军民,真真切切见了他们衣不蔽体,见他们面黄肌瘦,见他们嚎哭无依的惨状,见他们歇斯底里,为死去的亲友而悲恸欲绝,那收入眼底的东西,方才让朕意识到,站在朕面前的,乃是真真切切的人,并非是一串数目。”
“朕往江南,非巡游,只是想要知道,这些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不弄明白,朕实在不甘心啊。”
方继藩心里不禁想到明史之中大量关于明武宗皇帝四处巡游的记录,悲哀的发现,便连明武宗朱厚照他爹也学坏了。
老朱家,肯定是有遗传的,没一个安分的啊。
方继藩道:“只是如此大张旗鼓,陛下的龙体”
弘治皇帝摆摆手:“不必大张旗鼓,我们私巡。”
方继藩立即拨浪鼓似得摇头:“这又不是去西山,江南如此遥远,岂可私巡?”
弘治皇帝道:“朕有太子,有孙儿,有他们在,朕在哪里,都可高枕无忧,朕老啦,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做点什么呢?不过是,希望朕多去看一看,多去解决一些隐患,让儿孙们少一些操劳。若是带百官前往,只恐劳民伤财,而且也难免天下人议论。朕已安排好了,只说近来身子有恙,在宫中深居简出,将这天下的事,暂时交给内阁,再命太子与皇孙领顺天府事,至于沿途的安排,自有萧敬处置。要去的地方,朕已准备好了”
弘治皇帝随手,取了一份奏疏交给宦官,宦官递到方继藩面前,方继藩面前,赫然看到一个叫齐志远的名字。
弘治皇帝道:“这齐志远,乃是南京的豪族,他的祖父,就曾做过官,此次状告魏国公谋反的,也有他!”
方继藩道:“只是,我们以何等的身份去呢?”
弘治皇帝道:“朕自有办法。”
方继藩万万想不到,弘治皇帝在这几日,将所有的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次日清早,他就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方继藩下意识的要大骂,睁眼一看,却是一下子打了激灵,竟是弘治皇帝亲自穿着布衣进来。
于是,方继藩忙是乖巧的换了常服,灰溜溜的随着弘治皇帝上了马车。
弘治皇帝坐在马车里,笑吟吟的看着方继藩:“到了南京,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