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有大明国使臣抵达,许多人都涌上了沙滩远远眺望。
徐经没有登岸。
他将自己关在了船舱里,他习惯了船舱里的潮湿和摇晃,也习惯了脚下的哗哗流水之声,再过不久,就当登陆泉州,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在登陆之前,他需要顺着航路,规划处一个可靠的口岸。
船只要航行,就必须得有充足的淡水、食物供给,还有许多船只在沿途,都需进行修葺,这一路过去,若是没有补给点,是不成的。
譬如舰队从泉州出发,一路南下,过了上千里,此时船中的粮食已告罄了,那么必须得在告罄之前,进行补给。
似自己这样的小船队,倒没有什么大碍,毕竟补给不多,可若是大舰队呢?
又如三宝太监那般,动辄出海两三万人,舰船数百呢?
那么,到哪里停靠,又如何补给,就成了老大难的问题。
他一个个的标注。
第一站,自然是占城,占城之后,又该是哪里?
补给地点,是与各国商定,让他们早作准备,又或者是,大明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许多国家弱小,国力贫瘠,让他们搜寻这么多的淡水和食物,都不现实。
此番带来了如此多的使节,为的就是这些问题。
他一次次的在船中,与各国的使节进行洽商,各国使节们,抱着各自的心思,与徐经进行交涉。
为了方便交流,徐经特意让自己的好兄弟王细作暂先在别的船上,名义上是说,大食船上需要王细作看着。
沿途的数十国,对于大明的态度不一。
有的压根只在祖辈口里听说过大明国,这大明到底啥样,他们心里也没谱,于是自然而然,对这样的要求,保留了看法。
也有一些,开始遭受到了大食人或佛朗机威胁的,他们自知大明对于他们的领土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至少远比大食人和佛朗机人要温和的多,倒是很愿意,许出一些土地,容留大明人钳制大食和佛朗机,他们对此,求之不得。
还有的,与其说是国,不如说是部族,根本没有形成对国土的概念,徐经还未开口,他们便点头了,要多少给多少,反而不是自己的。
还有如安南、暹罗等大国,却显然,对此保持着警惕,对此模棱两可,甚至是直接提出反对。
真是头疼啊。
徐经将各国的大抵态度,都暗中记录了下来,接下来,如何对症下药,却也不急于一时。
他走出了船舱,站上了甲板,远远眺望着目力极点的地平线,他心里忍不住在想:“恩师在做什么呢?他还好吗?两年了,已经两年了啊。这两年来,我无一日,不在挂念着恩师,恩师也一定如此吧。恩师我要回来了,满载而归,看看这些船吧,我带来了数十国的使者,带来了大食国和佛朗机的许多匠人,带来了搜罗来的无数种子,带回来的,还有一条新的航路,这条航路,可以直通天涯海角我还带回来了自己,我还活着,想来对于恩师而言,多少匠人、多少种子,又或者是多少使臣,都不及学生活着回来重要。恩师我徐经,信守了承诺,一路向西,学生这两年,不能侍奉恩师,实是愧对恩师啊”
泪水,又打湿了衣襟。
人离开了故土,思念便会成倍的放大,距离家乡越近,这种思念,已如几何一般的增长。
徐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海风的吹拂,海风吹干了他的眼角的泪水,形成泪痕。
只可惜,他古铜的肤色,已使这泪痕,不见踪迹。
他只抿了抿干瘪的嘴唇,狠狠拍了拍船舷,回头,杨建却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徐编修。”
徐经颔首点头。
杨建叹了口气:“我们转眼就要回乡了。”
徐经颔首点头。
杨建苦笑:“徐编修想过自己的命吗?”
“什么?”
“此次出航,乃为探索,可接下来,朝廷还需一次次的下西洋,徐编修有丰富的航行经验,卑下也是,朝廷在将来,离不开你我,而我们这辈子,怕都要在这海上漂泊不定了。”
徐经颔首点头。
“真是可怕啊”杨建一脸颓然“快到家了,我欢喜的厉害,可想到,用不了多久,我们又要下海,便说不出的难受”
徐经笑了:“有什么可畏惧的呢?如你所言,这就是我们的命,既然命该如此,我们就该踏实本分的去做,海上多险阻,我们不下海,自然有别人下海,我们不跨出这一步,难道让我们的子孙,再去跨出这一步吗?我的恩师,历来教导我,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四字,说起来,轻轻巧巧,可要毕生去做,就难了,我有恩师教诲,无所畏惧,一息尚存,就要下第二次洋,下第三次,要使这天下全貌,俱都展现在我大明面前,要搜罗天下万物,以充大明府库,这是我的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