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怿是个很温和的男子。
一点都不像后世的子孙那般,动辄哇哇大叫。
他和张元锡一起。
站在高处,而后不厌其烦的,他开始举起望远镜观望,附近有许多头牛,散养在附近,却多在八百步外。
这是张元锡的恩师朱厚照放养在附近,让它们自行吃草的牛。
牛很健康,生活于它们而言,犹如涓涓流水一般,平静而怡然。
这里的草,口味有些怪,有些老,草上的露水,也不够甘甜,倘若这里的草根,清脆一些,多一些养分,而被枯黄的落叶,少一些的沾染,或许味道更佳。
偶尔这清闲走动的牛,会突然有一枚箭矢嗖的一下擦身而过。
而后李怿便气喘吁吁的开始拿着线团,一路布线而来,飞快狂奔,等他累得气喘吁吁之后,到了牛的身边,寻到了箭矢,确定箭矢没有射中,再做了标记,而后收回狼牙箭,接着,原路而返,将布下的线头,收了回去。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作为副手,需要兼顾的事太多了。
可李怿不怕苦。
他脸已晒得黝黑,眯成了一条缝隙的眼睛,透着闪闪精光。
收回了箭头,就开始测量。
大致算出来了,真实的数字是五百七十九步。
李怿不禁汗颜,道:“方才报的是五百四十步,此次目测的距离,偏离的有些远。”
随后,他将箭矢落地的草图,交给张元锡。
张元锡和李怿,早有默契,他只托着下巴,回忆着方才的一箭,而后颔首点头:“继续。”
张元锡深呼吸,他提起了弓,此弓乃反曲弓,不算稀奇,可用材极好,保证了弓的韧性,弓所用的筋弦更是千挑万选,请了许多优秀的匠人,进行调试,保证了精度。
当然,专用的箭矢,也是确保精度的重要原因。
每一根箭矢,都是特制而成,要求做到丝毫不差,为此,专门有三个匠人,负责箭矢的制作。
张元锡呼了一口气:“来。”
李怿表情凝重起来。
张元锡伫立,预备弯弓。
李怿则在他的身侧,举起了望远镜。
这望远镜乃是特制,里头有刻度。
当然,靠刻度是不成的,必须还得靠经验。
他下意识的取出一根绸子,随即道:“风向向北,微风。”
张元锡没有做声,此刻,脑海里一片空明。
这样的射击训练,他已不知经历多少次了,此时,他心如止水。
李怿开始找到了目标,那是一头牛,依然很健康,舒舒服服的,在一片水洼附近喝水。
李怿凝视着望远镜,眼眸里,只有一条缝隙,而这缝隙之中,宛如放着光。
“向南三十一度!”
方向感必须极好。
而且,双方要有所默契。
他们按着方继藩的方法,将方向,直接划分为了三百六十度。
利用这细小的单位,来辨别准确的位置。
李怿说罢,则开始拿出一个特质的罗盘,罗盘的指针,那牛的方向,确实是向南三十一度。
呼了口气,自己的目测,十分准确。
而张元锡继续道:“目标,为牛,高半丈余,甚长一丈,所处地形向下,三丈看,距离,六百二十一步!”
必须迅速的观测,为了做到准确,李怿已经无数次,瞄着望远镜,进行观察,而后每一次射击之后,他都要总结得失,拿着线,去丈量真实的距离,再和自己目测的误差进行比对,此后,一次次的进行修正。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当你一次次目测之后,最终再进行真实的丈量,若是发现自己目测过长或过短,那么下一次,就可以根据上一次的失误,更加细微的观察。
当然要做到这一切,需下苦功夫,现在的李怿,眼睛无论定格在哪里,心里都忍不住,会冒出目测的距离和方向,而后,取出罗盘和线头去丈量,验证自己的目测是否正确。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时间,目标是活物,是移动的,可能,机会只有一次,只是短暂的停留,所以,他必须迅速的目测出结果,而后,报出最准确的数字。
而和他配合过无数次,试射了无数次的张元锡,脑海里,顿时对这方向、风向、风力大小、目标所处的地平面、距离自己的距离迅速射出一箭。
他毫不犹豫的拉满了弓。
所有的数据,都已在他脑海中形成了印象。
一次次的试射,再加上他这可怕的天赋,使他只在瞬间,射出箭矢。
那箭矢如流星一般,朝着目标飞去。
哞哞!
六百多步的牛,发出了哀嚎。
它无法理解,为啥自己好好的喝水,屁股却中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