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还真说对了。
方继藩心里感慨,这群老顽固,想要让他们理解一件新事物,可不容易啊。
说实话,若不是现实总是无情打他们的脸,只怕他们一辈子,都没法子转过弯来。
诚如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满清的那些大臣们一般,从1840年起,以至到数十年后,甲午战争失败,依旧还有人叫嚣着忠信为甲胄这等事。
大明的大臣们,还算开明一些,总还不至于像他们的后人们那般糊涂。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大漠之事,朕也就不说什么了,这是继藩的事,朕命驸马都尉镇大漠,那儿的事,继藩去办吧,若是需朝廷什么协助,直接和六部交涉便是。”
弘治皇帝虽小气,良心却还是会疼的。
说实话,这些年,受方继藩的恩惠太多了。
弘治皇帝非薄情寡义之人:“或是,让太子从旁协助。”
方继藩便道:“臣遵旨,请陛下放心,自此之后,大漠之中,再无鞑靼人,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为祸了。”
弘治皇帝微笑颔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方继藩:“你那新宫,叫做明园?”
呃
明明我叫圆明园好么?
又明又圆,这不就是十五的月亮吗?
可弘治皇帝,显然听岔了:“叫明园,是否是因为大明的园子的缘故呢?这名儿,太浅显了,反而显得不好听。”
“”
“何况,朕看了草图,此宫规模宏大,称之为园,实是不妥,还是叫宫吧,明宫?不好!大明宫?哈哈,这大明宫,乃唐时的宫城正殿。不过,这大明二字,本就是我朝国号,用了,也没什么不妥。就叫大明宫吧,朕知道你是个极有孝心的人,起初你说要修宫殿,朕哪,还以为只是一个小园子呢,可谁料,诶,破费了,太破费了,朕看着都心疼”
弘治皇帝声若洪钟,很希望提起这个新宫。
倒不是说,对这个宫殿有很大的期待。
紫禁城又不是不能住,弘治皇帝,可不是一个崇尚享受的人,自登基到现在,连一个园子都没修过,和其他的妖艳贱货可不一样。
他提起这个,颇有几分自豪的意思,看看哪,看看哪,什么叫孝心,这就是孝心,大家都来看看哪。
得女婿如此,太有牌面了。
刘健等人都意味深长的看着方继藩,确定了,那是看二傻子的表情。
古人常言,家国天下。这家,不是寻常意义的家庭,不是一家三口,也不是一家四口,而是家族,方家人不多,可当务之急,是使子孙繁茂,使家族兴旺,这才对得起方家的列祖列宗,不只如此,儿孙多了,还得给儿孙们多置财富,使其永续富贵。
可你方继藩等于是将这家给搬空了啊。
固然,得了陛下的信任,可陛下本来就对你信重,多一分,少一分,有何区别。
说穿了,这就是败家子,方家先人们在天有灵,赶紧从棺材里爬出来,收了他吧。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陛下若是喜欢叫大明宫,那就叫大明宫好了,反正,这是给陛下修的,是儿臣的心意,叫什么都无所谓,哪怕叫弘治宫,亦无不可。”
弘治皇帝听着心里舒畅,却不免提醒道:“这银子,能省就省,也别糟践了,方家虽富足,却也没有金山银山,万万不可奢靡过度。”
方继藩顿时生气了:“陛下这样说,就是看不起儿臣了,儿臣既是给陛下修新宫,怎么能凑合,要用,就得用全天下最好的,不惜工本,儿臣家里有银子,就算这些银子不够,儿臣还可以卖田卖地嘛,再不成,儿臣还可以卖血。”
“”
悲剧啊
刘健等人都看不下去了,手痒的厉害,听着都牙酸。
弘治皇帝面带微红,却是唉声叹息:“朕悔不当初,不该让你修宫殿的,做人不可太实,继藩啊,有时,你也要留一点心眼才是,这人没有心眼可不成。”
下意识的,弘治皇帝眼睛瞟了瞟。
那目光所过之处,刘健等人心头一震。
“”
这简直就是将其他人,当做了坏分子了,倒好像是,其他人不卖血,就是有心眼一般。
人最怕的就是比。
可刘健等人,无话可说,个个低着头,假装神游。
方继藩眼圈红了,道:“陛下这话就错了,儿臣有时也有心眼的,儿臣虽有脑疾,却又不是傻子,哪怕是傻,那也得分人,陛下对儿臣,恩重如山,儿臣不是心眼实,只是,哪怕捐纳了所有钱财,卖了血,可也难报陛下对儿臣万一之厚爱。”
弘治皇帝感触万千,鼻头有些酸,吸了吸鼻子。
这翁婿二人,你侬我侬,听的刘健等人,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见方继藩和朱厚照告辞,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