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照也忙是凑了过来。
二人一动不动的盯着奏报。
这奏报,乃是北镇抚司传来的。
说的自然是九江府和南昌府干旱,陛下下旨,让两府立即防备水灾,奏报之中,倒是肯定了两府的动作,他们接到了旨意之后,立即开始着手迁徙百姓,为了彻底的贯彻陛下的旨意,过程之中,难免会粗暴许多。
对于死都不肯走的,直接烧他的屋子,对于反抗的,直接索拿起来。
还有抢夺了人孩子的。
官兵们举着鞭子,抽打的更是不少。
其实方继藩不用去想,都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陛下一道旨意下去,地方的父母官眼睛都急红了,谁敢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毕竟,陛下在盯着呢,这个时候,自然是动用一切非常的手段,时间本就紧急,而且这等事就是如此,一旦你不能拿某一户人家怎么样,其他人自会退缩,观望,甚至抵触。
只有杀鸡儆猴,其他人方才会乖乖就范。
方继藩继续看下去却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这里头,统统都是舆情的奏报。
厂卫奏报,事无巨细,且绝不敢捏造,更不敢在里头添油加醋,或是报喜不报忧。
因为他们是大明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倘若他们都敢欺君罔上,那么皇帝就成了聋子和瞎子。
“卑下听士绅们俱言:当今陛下身边出了奸臣”
方继藩心里乐了,这话还是很公道的,萧敬这狗东西,不就是奸贼相吗?
“又闻某人曰:陛下年老,已是糊涂。至于各种牢骚、痛骂之言,更是甚嚣尘上。星子县,有一书生,试图煽动百姓谋反,曰:大明气数尽也,断无百五十年之寿,今庙堂之上,主君昏暗,豺狼为官,朽木充栋,天灾**,尸横遍野,当顺天而行举大事”
“更闻一老士绅,姓方”
方继藩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奏报,头皮发麻。
各种杀千刀的言论太多了。
几乎可以想象,灾民们的怨气,积攒到了何等的地步。
得国之正者,非大明莫属。因而司马家的晋朝只敢提倡孝道,却不敢提倡忠君,甚至是司马家的皇帝,都为自己祖上而蒙羞。唐太宗弑亲而自立,以至此后皇族,自相残杀的极多。宋太祖黄袍加身而蒙元入主,深深忌惮自己胡人的身份。
唯有大明,太祖高皇帝一介布衣,却是驱逐鞑虏而得天下。
正因为得过之正,虽有厂卫,对于百姓们的言论,其实管束的不多,反而因为明初时,太祖高皇帝厌恶士人,却专门下旨,不准士人言事。等到了后来,便是连士人的忌讳,也没人去管了,再加上风气日渐开放,各种危言耸听的言论,其实是不少的。
弘治皇帝因为关心九江和南昌府的灾情,是以对这里格外关注了一些,谁知道北镇抚司送上来的奏报,竟是这么个玩意。
方继藩很尴尬啊。
他将奏报合上,看着带着几分灰心冷意的弘治皇帝一眼。
他心里知道,这些舆情,对于陛下而言,实是有些诛心。
其他的天子见了,可能是大怒,说一句愚民该死,气过了一阵子,也就罢了。
可弘治皇帝,自诩仁义,自诩自己,废寝忘食,为了这江山,为了他心目中的大治天下,实是话费了无数的苦心,可得来的是什么呢?
朱厚照看里头骂的痛快,居然眉飞色舞,津津有味。
方继藩咳嗽一声,朝朱厚照瞪了一眼。
朱厚照反应了过来,立即露出了如丧考妣的样子:“父皇,这些刁民,真是该死啊。”
弘治皇帝默不作声,只是手搭在案牍上,手指在案牍上轻轻摩挲。
萧敬却是笑吟吟的道:“陛下,其实这也没什么,奴婢以为,百姓们不过是因为天灾,而心里焦虑而已,其实陛下等着大灾过后,只需下旨,以赈灾不力的罪名,将九江府和南昌府的诸官统统砍了,百姓们出了气,定是无数人欢呼,又要说陛下圣明了。”
萧敬笑吟吟的说着,这杀人脑袋的事,在他口里,就好像割韭菜一般的轻松。
第二章送到,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