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一般,乃请处理袁宗皋,然前后语境,已有明显不同。
前者是“诛”,后者是“罢”。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他这个未来天子,并非想象之中那么柔弱,反而性格刚强无比,遂先选择退让半步。
但也仅仅只是半步。
在他人看来蒋冕、毛纪二人,在此时已然是退让,可在朱厚熜眼里,却是依旧如此可恶,居然还敢给他选择题。
此分明乃是要挟君父耳!
“好狗胆,这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呀?”
朱厚熜当即怒视道:“二位阁老,果欲使孤为桀、纣乎?”
“臣不敢,臣唯恐大王为桀、纣,是故直言上谏!”
朱厚熜大声对着跪着二人呵骂:“不敢?”
“不!不!不!”
“尔等有何不敢?今日如此胁迫君父,自断臂膀、诓君入瓮,此为良臣所做之事?”
二人是否出自忠心,朱厚熜并不知晓,也无心去剖析,其意到底为何。
然在此时看来,此二人分明乃是铲除他的亲信,让他成为孤家寡人,无所依靠。
一旦朱厚熜痛失臂膀,无人为其筹谋划策,拾漏补缺,则不得不依靠朝中群臣,从而达到架空皇权之实。
“大王此言,臣等不敢苟同,自古忠臣直谏,奸回惑君,兴府长史袁宗皋倚仗昔日与殿下之情,蛊惑君王,难道不该处死?”
嗣君尚在安陆启程之时,尚且万事顺从,从未与群臣有过相悖之意。
一路所为,皆圣明君主之德行,如何刚刚抵达京城,则言不听,计不从,乃至强逼堂堂二品大员,朝中重臣向一长史赔罪?
实在是有辱斯文,朝廷蒙羞!
如此异常之举,必是奸臣蛊惑圣聪,不然何至于此邪?
朱厚熜心中无明业火,愈发不能抑制,怒问二人:“蛊惑君王?不知何言蛊惑君王?”
“若非蛊惑君王,大王何以不远自东安门入内,文华殿受笺?”
“吾为何要文华殿受笺?”
两人听后也不禁有些怒气上升,当即提高声音:“在文华殿受笺,乃古之仪礼,倘若陛下不从,唯恐天下不安,百官不宁,海昏侯事再生矣!”
此言之意,在显白不过,乃是赤果果的告诉之,如若朱厚熜不按照仪注之礼,走东安门入文华殿受笺,则必以乱法之罪处之,从而无缘帝位!
“尔敢!尔等果欲为董卓乎?”
朱厚熜此时真正感觉到朝臣恐怕,只得色厉内茬的呵斥二人。
毛纪、蒋冕态度之硬远超毛澄,这也是朱厚熜始料未及,此二人乃大行皇帝心腹之臣,又受皇太后、群臣所托,主持迎君重任。
值此新君拒不配合之际,二人有着稳若泰山的靠山,也就无惧废立天子罪名,从而直接阴言告之。
“臣不敢,然慈寿皇太后与杨阁老柄国,如果大王任性不从,唯恐太后、杨公不满!”
二人自是无胆废立天子,更无这权利废立,但不代表无人可以!
如大行皇帝之母慈寿皇太后便可。
正德死后,朝廷一应大小事务,全部由内阁进行票拟,慈圣皇太后进行决断。
如果触怒太后、内阁,此二人合力,还真有能力废立。
明朝宗室自开国至今百余年,已然从最初几十人,增加至如今千百人。
能够继承大行皇帝之位者,更非朱厚熜一人而已!
别人尚且不论,只说朱厚熜堂侄朱载增,便可以顺位继承,且比之更名正言顺,只不过因为年龄限制,故而暂时无缘。
可若是朱厚熜果真一意孤行,那么张太后也会不介意换一个听话之人。
故而二人之言看似威胁,实则真的有可能会发生。
盖因正德给国家,以及文武百官、勋贵、外戚的伤害太大,谁也不想再看见第二个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