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大明极东北疆域的老林子里,汉人的足迹久未抵达。
黄重真从未想过会在如此原始的森林里,生存十一年之久。
哪怕是在前世的特种兵生涯之中,都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这一年当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白雪皑皑的极北之林里,仅是生存就极为艰难了。
但是,那个老人非但可以保持衣衫的整洁,还将头发和胡须梳理得一丝不苟,并且生活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老人具有极为明显的汉人特征,一柄五尺有余的长剑,被这个八尺男儿当作拐杖在使用。
黄重真经常看到老人拄着长剑,于大雪纷飞的年三十,遥望南方的深沉背影。
于是,黄重真心内深处极为久远的记忆,便也会被勾勒起来——不论是22世纪与那个跛脚养父窝在深山里的幸福时光,还是17世纪大明抚顺的温馨时刻。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时光机穿越漫漫的时空隧道,将他有趣的灵魂带至抚顺之乱的那个晚上。
那一夜,奴酋骤袭抚顺,大开杀戒,屠刀之下,幸存者寥寥无几。
黄重真若非有着老人的拼死相救,以及一个带着小女孩的中年道人的拼死掩护,早就连穿越重生的第二次生命,都已失去了。
老人还拥有一张形影不离的弓。
十一年前,他先是背着黄重真,用那柄五尺有余的长剑杀出重围。
再用这张足有着五石的长弓回身射击,箭无虚发,将追上来的一小队建奴精锐骑兵,尽数地射落马下。
就连奴酋派来围剿的一整个牛录的精兵,都被他利用老林子的掩护,以长剑和长弓屠戮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他才是老林子里桀骜不驯的野人一样。
老人身手矫健,武艺高强,见闻高深,学识渊博。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在大明的煌煌史册之中,没有丝毫的记载。
因此,这十一年来,黄重真在跟随他努力学习本事的同时,偶尔还会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的身份。
然而每次,老人都笑而不语。
可二世为人的黄重真分明能够看到,老人眼眸深处闪烁着的深沉泪花。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每念及此,黄重真都会咧开嘴,冲老人灿烂地微笑。
这几年,老人大概是年岁确实大了,尤其是五年之前用一壶甘醇的烈酒自我庆祝了百岁寿辰之后。
黄重真觉得老人的剑术和箭术,虽然更加出神入化了,但无论是精力还是开弓的力量,都略嫌不足了。
黄重真在老人的悉心教导之下,自小练习箭术,虽然还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是一个极为出色的森林猎手了。
他还经常与林子深处的野人女真进行箭术较量,已掌握了老人的箭术精髓,正在融会贯通,只是力气还差一些。
但是以他狼少年般的身体素质,以及骨骼肌肉的成长状况,老人觉得这丝不足只需时间的沉淀便可弥补,一点都不用担心。
于是,老人就把长弓正式传承给了黄重真,令他用之,射杀建奴。
唯独长剑,老人依然珍而重之,轻易都不肯出鞘,更别说拿给重真耍剑花了。
老人很喜欢喝酒,黄重真就收集了老林子里的许多野果,运用坡脚养父教给他的酿酒技术,酿造出了许多醇软绵香的果酒来。
但老人显然是个酒中的妙人,觉得这些果酒虽然口感很好,却不够劲道。
黄重真咧嘴一笑,转身就做了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将这些果酒全部蒸馏至了五十来度,这才堪堪达到老人对于美酒的追求。
一手拄着长剑,一手捏着酒壶,于风雪之中静默。
观看小徒儿与一头半大黑熊摔跤,与一头半大老虎搏斗,就成了老人晚年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刚开始的时候,黄重真每次都被那双虎掌和熊掌揍得惨不忍睹,需要老人花费好几天的时间,充分利用老林子的稀有珍贵药材,才能将他的伤势完全治好。
在这种近乎变态的训练之中,本身就有着极好作战意识的黄重真,进步非常显眼,很快就能在二者的夹击之下勉力支撑,然后逐渐地游刃有余。
直到十六岁年末,黄重真的身体初步长成,狼少年般的身躯在兽皮的随意掩盖之下,显得极为矫健。
非但能在正面与二者斗得旗鼓相当,还能在经受住最开始的狂猛攻击之后,便充分利用老林子的地形,反将二者攻得疲于应对,怒啸连连,却又毫无办法。
最后,二头通灵的少年猛兽干脆耍起了无赖,躺在雪地上不肯起来了。
就等着黄重真讷讷地前去查看,然后一个猛扑,将他扑倒在地,再用带着倒钩的舌头,亲昵而又细致地,一遍遍舔舐他那坚毅的少年国字脸。
看到这一幕的老人,终于久违地放声大笑起来,覆盖在参天大树上面的雪,竟也扑簌簌地往下落。
黄重真分明从中听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