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说着,便微微侧了侧身。
只见人群很自然地分开了一条小道,重真顺着看过去,只见一名女子静静地立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女真男人中间,满堂的荷尔蒙异味,却不见她有丝毫的异样。
即便是成为了众人的聚焦点,也只见她浅绿色的衣衫轻轻摆动,不急不躁地款步行至众人之前,与重黄真面对着面。
接着,两人便又像是排演好的一般,同时躬身作揖,将修长的指尖贴在一起至胸前推出,行了一个古朴的汉家见面礼。
“黄小贰。”
“徐亦欢。”
互道姓名,礼收,相互点头致意,便算是见过面了。
淡然却又不是礼貌,倒是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寓意,诠释得十分清晰,令紧紧盯着二人的众人,既有些惊奇,又有些失望。
黄台吉目光炯炯,却也无法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丝毫破绽。
唯独当事的二人心中,隐隐有些躁动,对彼此充满了熟悉而又陌生好奇。
“你长胖了,也变白了。”
“你变瘦了,也长黑了。”
十二年前的惊鸿一瞥,仍在脑海之中盘旋。
两人对照着曾经那张稚嫩的脸,无不在心中爱怜地叹息着。
只不过即便如此,黄重真仍然猜不透这个名字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身段也十分姣好。
穿着一身素雅淡墨的浅绿色衣衫女子,在后金这个虎狼环伺的大政殿上,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更猜不透黄台吉的用意。
传说当中忝为后金汗国国师,也就是自己的二师兄徐道政,并未出现。
出现的,竟是他如已然初步长成的女儿。
黄重真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定有缘由。
他相信十二年前那个惊鸿一瞥的麻花辫小女生,轻易不会背叛故国,背叛师尊,背叛她的父亲。
然而,他却没有把握。
若无耻的女真人以她的父亲为要挟,从而让其来试探自己,她为了唯一一个亲人的安危,会否会出卖自己,以及她本人美丽善良的灵魂。
于是,黄重真便浅尝辄止。
籍机主动出击,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来自大明国的奴才身上:“倒是想起来了,临行之前,我家大帅千叮咛万嘱咐,勿忘问候他的一位故交。
然而此人身份特殊,在下思前想后,还是当着诸位爷的面问候一声比较好,免得引人遐想,还望八爷允准。”
黄台吉立刻就来了兴致,双目炯炯地盯着重真,道:“哦?竟有此事?此人是谁?明使尽管问候便是。”
其余女真人要不就是紧盯着他等待答案,要不就是用极为锐利肃杀的目光,在投诚过来的明人之中梭巡,便连祖大乐等人,都颇感惊讶地望着黄重真。
袁帅啥时候把此等任务,交给过这个同行了?俺们怎么没有听说?难道是秘密任务。
“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范文程,我等远道而来,你便是不尽地主之谊,难道也不知出来打声招呼么?
你曾寒窗苦读的那些圣贤书,是已然搁置了,还是全都还给授业恩师了?或者说,你从来都只是将这些知识,装在臀部当中的。”
万众瞩目中,黄重真朗声说道,言辞极为犀利。
女真人可不敢他的语气如何,只是因为他话中的内容,而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女真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钉在了躲在角落里的那介书生身上。
更有许多人喝骂不止,便连多尔衮多铎这些位高权重的后金贵族,都禁不住对其怒目而视,乃至恶言相向。
若是眼光和语言能杀人,怕是已将这个身材欣长的文弱书生,撕碎无数遍了。
然而即便是没有实际的行动,范文程还是觉得瞬间坠入冰窖,从内心深处冒出一股寒气,却又偏偏冷汗直冒,很快便浸润了衣衫。
好好一个影子般隐在角落中冷眼旁观的儒雅书生,刹那间就变得狼狈不堪。
好好的一个七尺男儿,即便是微微佝偻着身子也不见得多少矮小,却一下子矮了一大截。
只听扑通一声,他竟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膝行至黄台吉等人面前,用带着哭腔的语调颤声说道:“八爷,诸位爷,奴才对于大金的忠心,日月可鉴呐。”
说着,便深深地拜服下去,就像一只臣服于主人的哈巴狗一般,即便是主人想要杀他,都毫无反抗之意,还要呜咽几声,舔舐一番,以示不舍。
日月可鉴,可不就是大明可鉴么?
尤其可见,范文程叛明降金之心,确实已不可挽回。
“这……”可此番场景,却令祖大乐等人惊得瞪大了眼睛,便连祖宽这个祖氏家丁,都觉一股寒气直从心内升起,由衷地升起了一股作呕的感觉。
殿内也逐渐安静下来,静等黄台吉发落,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本属于奴酋的奴才,已被这个排行老八的四贝勒收入麾下。
便连阿善都轻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