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笑道:“他是最先归降于我大金的明人,深受父汗器重,对于明国知之甚详,又深谙劝降反间之道,这正是我们勇猛的女真族人,所最不擅长的。
八哥诸般布置,挖空心思即将得来这大汗之位,但是想要我大金国真正地强大起来,从而彻底地挫败大明,直至问鼎中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大明物华天宝,这些年虽天灾人祸不断,为官不仁者甚重,但庞大的底子摆在那儿呢。
正如父汗临终前所说,大明实在是太大了。如萨尔浒那样的惨败,我大金只需经历一场便有倾覆之忧,可大明明明已一败再败,却依然稳如泰山。
你能想象我们的赫图阿拉,被大明攻占么?这便是父汗临终之前,反复说与我听的一番言辞。
父汗天纵之资,雄才大略,推行八旗制度,又封我等为贝勒,行八王议政之权,又以铁血手段,将松散的女真各族揉捏在一起。
虽解了燃眉之急,却毕竟太过粗糙了些。族人的太少,始终是我大金的一大弊端。
就算是不断地往白山黑水间抓野人女真,也只是望梅止渴,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啊。你也知道,仅是宁远一战,我们便折损了好多好多勇猛的族人。
所以,只有巧妙地利用明国人,养狗咬狗,方能弥补我们的缺点,这便是明国人所说的扬长避短,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多尔衮,有朝一日为兄若如父汗一般不幸离去,而你又有机会掌控我大金大权,请千万记得为兄今日所说的这一番话啊。”
“啊?我……这……”多尔衮先是大惊,再是大喜,然后若有所思。
旋又见到他的老八哥,正满眼皆是深邃睿智地看着他。
俊脸顿时一红,郝然说道,“八哥说笑了。八哥春秋鼎盛,即将初登汗位,正是大展宏图之时,哪有这般早便忧心身后之事的?”
“十四弟说得是,你我兄弟齐心,必能其利断……嗨嗨,必定大展宏图,是为兄多虑了。”黄台吉哈哈一笑。
紧接着,便又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十四弟觉得,这继承人是尽早确定好呢?还是等最后一刻揭晓才好?
你不必急着回答,为兄也是有感而发。
毕竟父汗尸骨未寒呐,可他的得意之作八王议政,在他一经离世的那一刻起,就迅速地分崩离析,分成了几大阵营,对于明国的压迫,也几乎土崩瓦解。
若父汗在天有灵,对于这样的结果,必定十分痛心啊。幸好有十四弟你支持为兄,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一切争端都将尘埃落定了。”
黄台吉深沉地望向前方的庭院,这番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
多尔衮天生思维敏捷,却又尚待蜕变,虽听得心中感动,却又隐隐觉得这他娘的就是好大的一个坑,正引诱着他往下跳呢,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回答。
忽而,他灵光一闪,也学着黄台吉一般压低声音,道:“明国来使在大政殿上堂而皇之地与范文程打招呼,听说他回赠的那首曲子叫作高山流水。
臣弟叫人查过,这曲子代表的乃是情比金坚,还他娘的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种,端的是低俗至极。
然而这奴才仗着有点儿文化,便公然与帝国来使这般眉来眼去,真当我大金猛士看不出来么?八哥,臣弟还是对这个狗奴才不放心,何如让臣弟试探一番?”
“哦?那你打算怎样试探呢?”黄台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
“让多铎去吧,他垂涎范文程的漂亮老婆已经很久了。”多尔衮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他还是个孩子啊!不过试试也好,但切记不可太过分了啊!”
黄台吉表面上无奈地叮嘱着,心中却颇为欣喜,冷笑道:“女人,又是女人。二哥毁在女人身上,如今看这兄弟二人,怕是也过不了美人这个关咯。”
“好嘞,八哥放心吧,保管多铎用过之后,便完璧归赵。你来,去给十五爷传话,就说他日思夜想的事情,八哥与本王,都答应他了。”
“喳。”当即有奴才领命,然后佝偻着身子踩着小碎步,前去传话。
“高山流水情比金坚?用完之后完璧归赵?这真是……”黄台吉的心中,对于多尔衮这种一本正经瞎用汉家成语的行为,自然是极为不齿的。
然而面上,却不无责备与宠溺地埋怨道:“还日思夜想?你们啊,还真是……叫为兄怎么说好呢?哎。”
多尔衮却嘿嘿地嬉笑着,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好玩,真好玩儿。
就这样,在这场汗位争夺战的战火,已然烧至白热化程度的时候,这兄弟二人看似推心置腹,实则各怀心思,以茶代酒,把盏言欢,直至深夜。
这几日,连续阴沉,却又偏偏不下雨,沉闷地可怕。
秋日少有这样的时候,因此,迷信的祖大乐等人纷纷猜测:“是否连老爷天,也在昭示着沈阳城内的暗流汹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