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台顶端的观察兵,立刻将这一情况传递给了墩台内的战友。
训练有素的火铳手们立刻调整战术,不再等待马蹄声在正前方响起之时再开火,而是隐隐听见之时,便毅然点燃火绳,令火铳轰鸣。
铳管一阵又一阵地发着烫,可平日里对其维护甚佳,比底下那杆枪更加珍惜的火铳手们,却已全然不在乎了,几乎是压榨一般发挥着它们最后的功用。
这些最早批的老伙计们也很争气,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怒吼,便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白甲骑兵或者脖子被打断,或者臂膀被撕下,或者战马被打死。
一时之间,堂堂女真族王牌骑兵的白甲巴图鲁,竟也尝到了人仰马翻的滋味。
黄台吉默默地目视着这些隶属于莽古泰的白甲骑兵堪称惨烈地死去,天聪汗的立场与眼界,让他坚固的心中没有泛起丝毫怜悯,因为他们的死是有价值的。
只见围攻的女真步卒已在这些白甲骑兵的掩护之下,迅速地围拢了过去。
只需令这些破坏力十成十的步卒靠近,那么那圈用黄泥糊就的墩台,是决计挡不住女真人悍勇的刀劈斧砍的。
黄泥墙体,总不可能比宁远的青砖城墙还要坚硬吧?
黄台吉甚至已经看到了这座瘦高而又碍眼的黄泥墩台轰然倒塌的场景,甚至模拟出了身后的千军万马山呼“万岁”的场景,便连该做出的姿态都预构好了。
然而,世间之事总是那么的出乎意料,尤其是在堪称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
只见那堵远远看去严丝合缝的黄泥墙体最下一层,不知为何却陡然主动掉出来十多块干巴巴的圆形黄泥块,黑幽幽的火铳口刚一伸出来,便已迅速迸出一蓬又一蓬的火星。
轰轰轰轰轰……
因为墩台较为封闭的缘故,因此火铳的怒吼沉闷得如同大炮的咆哮。
悍勇的女真步卒,也似乎对于这些邪恶的武器产生了恐惧之心,仅仅是十数人应声而倒下,其余的竟变得逡巡起来。
这是黄台吉所不能容忍的,黄金战刀是不可能抽出来的,它注定是属于宁远的,于是进击的战鼓便响了起来,也是给围攻的奴才下了死令。
有进无退!退者,斩!
与此同时,铁甲督战队并第二梯冲锋队,也已直扑那座明明很脆弱,却仍坚强地矗立在辽河平原上的墩台。
黄泥与黑土是那般不协调,黄台吉一定要将之拔除,然而全军又是不可能压上去的,因为他是伟大的天聪汗,有着独属于这个职位的骄傲。
可是,当范文程提议用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直接用虎蹲炮轰的时候,也被黄台吉断然呵斥了,其余的女真贵族,也莫不用鄙夷的目光怒视着他。
范文程只得讷讷而退,心中不无感慨在这些野蛮贵族的心中,大概唯有流传在这个民族血肉当中的骑射渔猎之术,才是这个世间最珍贵的存在吧。
其余的,不过是奇淫技巧而已。
甚至于,他们连投石机都不屑运用。
若是黄重真看到这份战况,定会再次刷新对于这个古老民族的认知,惊呼道:“我的天呐!那些最为原始的攻城器械,对于华夏而言,已经是极为遥远,近乎淘汰的存在了啊!可怎么他们,仍然奉为至宝般的存在呢!”
尽管黄台吉明面上非常重视明国文人,也对范文程极为倚重与重视,但他还是觉得越发卑微,首次对于当初义无反顾的选择,有了些许悔意。
在他略显茫然的目光中,三个牛录的女真步骑,对着那座突兀地矗立在平原之上的黄泥墩台,发起了总攻。
步卒蜂拥上前,挥动粗壮的手臂,将刀斧狠狠地劈在黄泥墙上,即便被夹杂于其中的坚石震得虎口迸裂,也在所不惜。
骑兵将帮着钩子的绳索抛上墩台的顶端,只见战马奔腾,绳索便绷得笔直,墩台顶部的黄泥便也扑簌簌地往下掉。
睿智的明国人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原始的女真骑兵战术,便将墩台的底部修得非常坚实,顶端却又秉承了优良而又常见的偷工减料作风,修成了豆腐渣工程。
钩绳无处着力,便难以对那座显然只有十数驻军的渺小墩台,造成实质伤害。
一些着实优秀的女真骑兵灵机一动,便将钩绳扔进了墙体上的小孔之中,如此精湛的精准度,看得范文程叹为观止,信心再次开始大增。
但墩台内的明军却也显然不会坐以待毙,还未等这些骑兵催动座下健壮的战马发力,便有热腾腾的铁砂弹,以及强劲的弩箭加以还击。
至于通往墩台内的大门,那就是一块与黄泥糊在了一起的厚厚铁板,并且修得实在是太小太小,太矮太矮了。
即便是被轰开了,高大的女真人想要籍此进去,也非得弯下腰去,像狗一样钻进去不可。
但凡是有所选择,这个野蛮却又骄傲的民族就不会承受这样的羞辱,除非有绝对的力量,将这个民族引以为傲的方方面面,都狠狠地践踏一遍。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