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重真道:“辽沈辽沈,辽阳距离沈阳快马不过一日路程,此时的黄台吉必然已经收到济尔哈朗的情报,必定正在抽调兵力,试图再次亲征大明。”
吴三桂皱眉道:“距离宁锦之败才只数月,这堂堂建奴大汗真有这么愣?”
黄重真望向逐渐沉没于夜色之中的建奴营寨,语气和表情与颇为悠远道:“吃堑长智,人大汗当然不会再一次地试图扮演吞象之蛇的角色。”
吴三桂大惊道:“你的意思是,黄台吉很有可能会将大凌河堡团团围住,并且只围不攻,只为消耗我关宁军的兵力与粮草?”
黄重真点头道:“济尔哈朗堡外立寨的举动,很有可能会令其受到启发。此举不但能消耗我军的兵粮,还能对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
吴三桂显得极其担忧道:“那可如何是好?”
黄重真道:“所以才让你于黄台吉的大军即将抵达大凌河堡之际,也是济尔哈朗所部防范最为松懈之时,毅然出军,马踏敌营。”
如此大胆之计,便连吴三桂都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也太偏执了吧?”
黄重真“铿锵”一声拔出“汝钦”宝剑,往前一指道:“剑走偏锋而利!”
吴三桂看得既眼热又血热,重重点头道:“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黄重真拍拍他的肩膀道:“届时因你之功,黄台吉若因心急取得战果而将军寨立得太近,那么红衣大炮便可发挥最大功用了。”
吴三桂既十分受用,又有种被利用了错觉,不禁叹息道:“你真是要将一切事物的利用价值,都榨得……哦不,是都充分运用进去呀。”
刘挺又瞪起了牛眼道:“你小子懂什么?这叫啥来着?哦,效益最大化!”
“效益最大化?”吴三桂若有所思地想道,“若有朝一日皇帝老子要老子前去勤王,非敲他三百万两白银不可!”
刘挺显然不会想到自己对于吴三桂的敲打,竟会让其衍生出这样叛逆的心思来。重真也未曾料到,这小子举一反三的能力,可以强化到此等地步。
夜色甚浓,济尔哈朗早就认出了驻守河堡北端的,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吴小三,也就是传说当中上演过明金战争史上,唯一一次出城追击之战的吴三桂。
哪怕那一战无论是规模还是斩获,在后金动辄数万斩首的战果面前,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被无限地吹嘘。
然而此举对于之前十数年纵横辽东无从一败的女真巴图鲁而言,仍然犹如继“一人屠一城”之后的有一层阴影。
若能破之,让关宁军损失一员骁勇之将,那自然也是极好的。
至于黄重真是否便是黄小贰,因其到来之时夜色已颇浓,又隔得有些远,虽然觉得那道身影与心目当中的那个轮廓有所重叠。
但男大十八变,济尔哈朗默默地应证,却终究还是无法完全确认。
济尔哈朗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因为自从西渡辽河,踏上辽西平原肥沃的黑土地之后,除了刚开始的那次疯狂突进之外。
他堂堂大金汗国天聪朝的和硕贝勒,竟成了一个瞎子。
派出去的斥候,就像泥沙撒入了无垠的大海一样,无一回来。
往前,是守堡守得越发得心应手的关宁铁骑。
往后?济尔哈朗觉得大凌河堡里的关宁铁骑,绝对不会放过在这平原之上,追逐自己这支并非清一色骑兵军队的机会。
一如曾经,后金铁骑在辽东腹地驱杀明国军队那样。
况且黄台吉莅临在即,往后撤退实在是太没面子。
说不定还会被正在着手削弱贝勒权利的黄台吉,趁机褫夺了爵位也说不定。
济尔哈朗很无奈,只得白日进攻,晚上则如履薄冰,严加防守。
一连十日,部下无论精力体力还是军心士气,都已有着下降趋势。
最令济尔哈朗感到恐惧的是,他的粮道,居然被关宁铁骑给截断了!
并且从蛛丝马迹来看,截粮的绝非河堡内的骑兵。
尽管他并不能确定这座小小的河堡之内,究竟部署着多少关宁铁骑。但他有着绝对自信,若是仅凭吴三桂所部,是绝对无法在自己的攻势之下,坚守如此之久的。
济尔哈朗越来越确定,这真的是一个圈套!并且是一个手笔极大的圈套!
而前方的大凌河堡,就是这个圈套的圈心!是一个极大的诱饵!
第十日的傍晚,他也终于确定了那个传说中的黄重真,正是曾与自己以兄弟相称的汉家明使——黄小贰。
望着堡前那道迎风而立,朝着自己摆动手掌的修长身影,济尔哈朗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黄台吉的话,在辽阳道别之时就该将之拿下,就算他医好了本王的顽疾,让本王一下子便收获了一儿一女!”
望着迅速隐没于黑夜之中的大凌河堡,济尔哈朗恨恨地想到。
这原本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