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真怒其不争道:“得国之正,无出大明右者。你好歹也是我爷爷朝的进士出身,堂堂正正击败了无数读书人,你这寄居人下的性子就不能改一改吗?”
洪承畴腰杆笔直,坐得极其端正。
重真口沫横飞,偶尔还会溅到他的脸上。
但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心中舒坦,那颗自小便被覆盖上了一层寄人篱下之阴影的自尊心,前所未有地强大起来,就快要冲破那张童年的束缚之网了。
然而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丝丝,令之对于重真的再次训斥,充满了期待。
重真就是要在这家伙的心中留下一道遗憾,希望他在垂涎黄台吉的老婆之时,还能想起今日的这番谈话,想起能走到他心里去的“信王殿下”。
重真又道:“我从京师给你带了几个老农过来,关于新作物在西北地推广种植之事,你便向他们多多请教吧。”
洪承畴本能地摆摆手道:“不用不用……”
重真当即瞪着他道:“你小子中了个进士就以为天下无敌,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是吧?你知道个屁!在本王眼中,你顶多就算一只自大的井底之蛙!
本王告诉你,所有的农作物本身对于土壤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你以为这么多年了番薯土豆玉米为何只在东南沿海一带扎根?
还不是因为没能适应中原,适应北方的土壤、气候等种种因素。实话告诉你,徐光启那货在本王眼中也就是个渣渣,他既然立志推广,为何不加以研究呢?
既不选拔优良的物种,又不研究作物与土壤气候的关系,就那副火急火燎的三分钟热度性子,能将这些娇贵的植物种活了才怪。
本王今天就告诉你,万物包括我们人的生长在内,皆有独属于自己的定律。一定要深入研究,把我们人类高高在上的姿态放低了,才能有所成就。
纪用纪公公你该知道吧?关宁军的监军诶,多少威风!现在在辽东做什么?对,就是趴在泥土之上,一个仔细研究作物习性,食物巨细都记录在册的老农夫。
但是在他的潜心钻研之下,整条辽西走廊,乃至辽西平原西端的黑山等山地之外,漫山遍野的尽是绿油油的番薯藤蔓玉米杆。
他所亲手绘制的山川番薯藤蔓图,更是得以进入紫禁皇城,打败众多洋洋洒洒的万言书,被皇上所看重,被太后、皇后、康妃等贵人所传阅。
这是多么巨大的荣耀啊!历史将会如何定义魏忠贤这个九千岁殿下的作为,本王不知。但本王可以断定,纪公公必定会被青史所记载,被历史所铭记。
你先不要反驳本王,本王就问你一个问题。我华夏是公认的全世界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土地,那么为什么北方极寒之地,南边酷热之地,都仍有人类生存呢?”
洪承畴瞪着眼珠子道:“那能一样么?北方的是蛮荒野人,南边的是毛猴子。”
重真索性就跟这家伙杠上了,瞪眼道,“老洪啊老洪,你还是带着傲慢与偏见在看待除我华夏之外的这个世界啊!中国有礼仪之大谓之华,华服之美谓之夏。
我华夏一族确实是这个世界上传承最为古老的民族,虽历经沧桑,但却源远流长,始终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你也算是有见识的人,难道真的认为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东方国度这一隅之地吗?难道真的认为茫茫大海的彼端,就没有堪比我华夏文明的存在了吗?”
洪承畴被一语惊醒,迟疑道:“这……下官自小博览群书,除东边的东瀛,北边的北毛,南边的南蛮之外,还知道西边的红夷。”
重真道:“红夷大炮红夷大炮。如今的红夷已乘坐海船不远万里来到东方海域,寻找马可波罗游记中的神秘国度,并试图以坚船利炮打开我之国门呢。”
洪承畴怒道:“他休想!”
重真道:“若华夏仍是由我大明主导,他自然休想!但若是北蛮入侵,那皇上与本王,也就只剩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一条道路可以走了。”
洪承畴骇然道:“殿下,您万不可如此悲观呐!我大明威服四方,万国来朝,功勋直追汉唐,这怎么可能呢?”
“万国来朝?那已经是多么遥远的过去了啊!距今已两百多年了吧?”
重真起身负手,望向外边阴鸷的天空道:“然而国势维坚,瞬息万变,又有几人能够看透历史的车轮,会沿着怎样的的轨迹滚滚前行呢?是诸臣误我,还是诸臣助我,也要等最后一刻到来之时,方可肯定呐。”
洪承畴身心俱颤,悲呼道:“殿下……”
重真豁然转身道:“老洪,你来西北,已有几年?”
洪承畴对于重真的跳跃性思维表示愣然,下意识道:“好几年了。”
“可对西北的风沙有所适应?”
洪承畴咧嘴笑道:“下官虽生长于钟灵毓秀的南方,但骨子里其实是个粗人。”
“本王知道。”重真认真地点点头道,“本王的意思是,你有信心让番薯等新型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