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延安文武当真是被唬得脸色煞白,也总算是意识到了百姓的力量当真是无形而又有质的。
若压迫得实在太过分,那么一经引导,便会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重真本来是不想理会这些沾满世俗伦理之官员的。
但是想想城内的百姓毕竟都是无辜的,民心也是值得他付出一切去争取的,于是便从黄晓腻手中取过汝钦宝剑,率着全体麾下缓缓来到城门之前。
面对着跪伏了一地的黑压压的乌纱帽,重真语重心长地说道:“此乃立国之基,也是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最少也可以改天换地,还请诸君,定要善待。
反倒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盗匪流贼,无论如何都不可饶恕。其中之分寸还请诸君自行拿捏,若暂不可决便来咨询本王。延安诸事,便拜托各位了。”
重真说着,竟然还浅浅地鞠躬作揖。
延安知府刚巧抬头想要表表忠心,被唬得忙又将脑门与干燥的黄土紧紧相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率众大呼道:“臣等谨遵殿下训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重真龇着牙道:“你怕不是想试探一下本王的尚方宝剑是否锋利?”
延安知府汗出如浆,磕头如捣蒜道:“下官知罪,还请殿下恕罪。”
重真道:“嗯,本王会将你的一言一行都禀明皇兄,请他圣裁。”
延安知府及其下属这才松了一口气,山呼:“吾皇万岁,殿下千岁。”
重真又道:“军情如火,本王这就要北上前往榆林了。这世道谁都不容易,接风洗尘之筵席就省省吧,你给本王准备一些干粮,还有一个烤饼炉子。”
“烤……烤饼炉子?”延安知府瞠目结舌。
重真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别废话,快去准备。你事先准备的接风筵席也别浪费,就平均分给来配合你演出的群演百姓吧。”
延安知府大囧道:“殿下还真是慧眼如炬啊……”
重真没好气地说道:“老子这是火眼金睛!”
“是是是,殿下说得是,殿下说得是。吾皇是天,而殿下您就是齐天大圣。”
“你真的想试试汝钦宝剑的剑刃是否依然锋利?”重真斜睨,“不会拍马就不要拍马,老老实实做个踏踏实实的狗官,不比做个弼马温充实?”
“是是是,殿下教训得是,殿下教训得是。”
重真好歹还是入城了,延安文武总算是颇感安慰,心中一块大石轻轻落地。
望着重真率先入城接受百姓欢呼的矫健背影,以及鱼贯入城的信王麾下。
知府周吉祥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道:“咱们的这位信王殿下还真是难缠啊……”
最喜欢走在队伍最后边的黄宗羲耳聪目明,猛然回过头来瞪着周吉祥。
周吉祥心中大惊,却又面不改色地喃喃道:“信王殿下不按常理出牌,嫉恶如仇,雷厉风行,体恤百姓疾苦,真乃我大明的好王爷,实乃我皇之福啊!”
黄宗羲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继续跟着重真充当后卫。
周吉祥抓了一把颌下流水般的汗水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啊……”
他下属的干吏觉得知府大人说得好有道理,忙不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重真在延安府进行了充足的修整,也将麾下这支看似庞大实则却是臃肿了许多的队伍,进行了细致的裁剪,最终只留下了三百个人。
凡是瘦弱的,懒惰的,想要偷奸耍滑的,思想不健康的,全都剔除出队,甩给周吉祥这个总是抱怨劳动力不足的免费劳动力,去进行劳动教育。
重真只要那些被西北苦哈哈的生活锻造得更加健硕,更加坚毅,单纯的,天真的,老实的,哪怕是像袁七那样笨点儿的,他也有信心将之培养成为一名悍将。
那些年少家贫,但也人穷志不穷的大头娃娃,则格外令其看重。
但他自忖唤不醒那些装睡之人,从龙之功,只好与这些人无缘了。
没有人胆敢嘲讽堂堂信王殿下,就像一个行走天下,锄强扶弱的江湖豪侠。
更没有人胆敢嘲讽他的队伍,就像一支流浪难民的收容所。
在彻底见识过重真的温柔时犹如慈母,残酷时又犹如严父的非正常手段之后,周吉祥等延安文武对于信王殿下的崇拜之情,已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在延安府的这几天,重真经常这样教育周吉祥。
深入了解之后,重真觉得这个老好人其实还不错,没有大作为,也没有大错。
这在明末这个人人都在为着自己谋求出路的焦虑世道里,实在是非常难得。
唯独遇到问题不率先想着如何解决,而总是喜欢和稀泥的软弱行为,令重真很是不满。拜托,你可是堂堂知府大人诶。
放在后世,那已是一个地级市的一把手了,怎么可以这么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