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真唯独遗憾的是不能以原来的姓名接旨,然而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
但穿越至此,重真知足了。倒是身边的几个细心之人通过眼角的余光发现,信王殿下行得赫然乃是军人之礼,而非传统文人的礼节。
这是一丝很小的细节,寻常百姓根本就无法体会其中的深意。
也只有那些坚强的丘八得知了之后,或许才会有感而发,热泪盈眶吧。
王承恩确实老实,但是不傻,否则也不可能由重真推荐进入司礼监,并获得天启夫妇,还有刘太后的认可。
——紫禁城内的皇族必须团结起来,才不至被人欺负。
张皇后与刘太后力挺天启哥俩,却绝不涉政干政。
王承恩看见重真的动作,就知道总是言行出奇的信王殿下,必有深意。
他心中暗赞,学着帝王的架势睨了重真一眼,才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弟由检忠孝双全,文必治国,武定安邦。朕无子嗣,为江山社稷计,为大明百姓计,立吾弟由检为皇太弟,摄政朝纲,钦此。”
许多时候言辞越少,所传达的内容却越是震撼人心。
这道圣旨无疑与那些动辄万字的“万言书”,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说明天启也受到了重真的默默影响,变得不喜欢废话,而喜欢单刀直入。
无论百姓还是暗中的锦衣卫,或者混在人堆里的建奴细作,都被圣旨的内容惊得脑际轰鸣,呆于原地,就像一群活生生的木偶。
然而他们的心中,却无不掀起了滔天骇浪。
“皇太弟?可不就是皇太子吗?”
“这道圣旨竟并非嘉奖信王的,而是直接立他为皇太弟的!”
“这就是立国本啊!”
无数的念头,在百姓们淳朴的心中产生、幻灭。
神宗皇帝与大臣的国本之争犹在眼前,转眼他的一名孙儿就立另一名孙儿为皇太弟了,这是要杜绝任何文臣与文臣之间,文臣与皇权之间的国本之争吗?
短暂的人生融合于漫长的历史时空,有时候觉得真的就像一场梦。
“确实!当初的国本之争拖延了十多年,令人不胜其烦,也让大明盛世于那拖沓之中被逐渐消耗,最终精疲力尽。”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万历三大征的盛世泡影中时,一场萨尔浒惨败,震动了整个大明天下!早立国本?也好!也好!”
当街的大明百姓,全都是听着祖辈父辈关于那场国本之争,还有万历三大案长大的。百姓们出生市井,生活于市井,但群众的眼睛往往是雪亮的。
百姓们都认为大明的由盛转衰,就是因为这些扑朔迷离的事件。大明官员拖沓办事的风气,朝堂拖尾扯皮的氛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形成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苏东坡的这句诗,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这片极有可能是平行的历史时空里,重真既是当局者,也是旁观者。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毕竟这一幕本来就是他与天启约定好的。
不过演戏演全套乃是一个演员的基本修养,他趁着所有人正处于惊愣状态的时候,也以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推辞。
毕竟这是一道正式的旨意,而且是在百姓面前宣读的,若他今日抗旨而无事,那么来日即位之后,百官是否会效法他今日之所为呢?
重真甚至不允许阴奉阳违的事情发生,更别说硬着头皮跟他犟了。
摄政朝纲!天启这是在不遗余力地主推自己荣登大明的九五至尊宝座啊!
自己本来就是大明的王爷,若是摄政朝纲,那妥妥的就是一个摄政王!
历经大病大难后的天启,显然已变得敢为敢为了。
现任皇帝亲自安排摄政王,敢为天下先,敢开历史先河。
此时此刻,重真不禁想起了远在沈阳的那个十多年后的后金摄政王。
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皇父摄政王……卒。
自霍光以来,异姓也好同姓也罢,摄政朝纲者多半没有好下场。
那么自己这个天启帝钦封的“摄政王”,能否跳出这个怪诞的历史牢笼呢?
念及这些,重真又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唯有摄取最高的那份权利,才能最大程度地改善大明。这本来就是某孜孜以求的,既成事实,便又何惧?”
想到这里,重真眼眸一闪,嘴角划出了一个精美的弧度,再次默道:“崇祯,我重真不会如你那般做个优柔寡断君王,既有自缢煤山的勇气,何妨放手一搏?”
王承恩宣读完了旨意,合上圣旨静候稍顷,又对着重真说道:“殿下,皇上知道您必定有所犹豫,特嘱奴才转告:不可推辞,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为国担当——吾弟,当为尧舜。朕自会入宗庙告慰祖宗,另拟旨意昭告天下。”
“知弟莫若兄,皇兄为了替我铺路,真真是有心了。”重真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