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铁木尔递来的热水,继续说道:“我走遍了茫茫戈壁,田园村庄,可我没死。这世上的好心人不少呀,他们向我伸出友谊之手,亳不吝惜给出一块块充饥的馕。为了告状,我去了回城,甚至还去了迪化城,回王也好,将军大臣也好,别说见我了,连他们的手下都把我像狗一样轰走,声色俱厉地叱责我滚开,骂我混蛋,活该如此!几年下来,我算是明白了,有钱人的话,无理也有理,无钱人的话,有理也无理。可我不甘心啊!不把仇人的眼珠子挖出来,我死不眼目!”
沙迪克讲完,又探手取过自己的热瓦普,轻声弹唱了起来。
“我一生饱尝人问的苦难,为了生存到处飘泊流浪。这个世界锅底一样漆黑,人人心头都郁积着忧伤。无忧无虑的人谁曾见过?破碎的心回答,那只能是梦幻!这个世道多荒诞,真主为何不睁眼看看?穷人的心碎血流光,求生之道为什么这么难?”
屋子里静悄悄的,灶膛里的柴草和木头被烧的噼啪响,所有人的心里都像堵了块大石头。他们虽然听不懂这位盲人歌手在唱什么,可对方语调中的悲愤却是能感受到的。他们原以为自己当初给清廷当箭丁的日子就够苦的了,谁承想这里的老百姓居然比他们还苦。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如今在新疆东路的维吾尔人乃是满清治下最苦的一群人,尤其是哈密地区,在某些方面甚至还不如西藏的农奴。由于哈密采取的是外札萨克自治佐以军府制,以至虽然有满清官员对回王的残酷统治看不顺眼,可也只能当看不见,甚至包庇。
如今民间流传着一首民歌:“回王的一滴酒就是我们的一滴血,回王身上的衣服就是我们身上的皮,我们的血汗喂肥回王的身躯,我们的骨头筑成回王的乐园。”
铁木尔被对方的歌声打动,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斯琴,想起了王连长曾对他说的话,只有彻底砸碎这个旧世界,穷人才能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