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汉穿着紧身夹袄,为了行动方便他没有披甲,且穿着颇似闯贼的打扮,在护卫亲军乙局三队的护卫下进至开封城北贼军营地外。
他为了不使贼兵警觉,便叫三队的大部分弟兄都留在原处,他只带了两骑在贼兵大营外侧悄悄潜入开封城下,所幸没有被贼兵发觉。
但寒冬的夜里冷风呼啸,又是如此月黑风高,守城兵勇说什么也不给他落下吊桥,方汉好说歹说的直到最后报出了苏壮的名号后。
负责守卫开封北门的管河同知桑开第才同意落下吊桥,待方汉等三骑过了吊桥后,守兵们再把吊桥收起,才缓缓将开封北门开了一条缝隙。
方汉等人鱼贯而入,才进城门即被一一缴械,城门洞内的数十守城兵勇握刀持枪严阵以待,方汉也能理解他们如此警戒的因由。
毕竟此时的开封城中没有主事的武将和战兵,他们这些文官领着一众百姓乡勇能将开封守得如此严密,已是不易,对自己等人防备严格些也情有可原。
他乖乖交出守道苏壮大人的亲笔书信,几名乡勇接过信函便跑去送与桑开第,并将他三人的战马牵走,而方汉等三人责备困在门洞内,不许移动半步,他也只得一脸苦笑的配合着。
桑开第与苏壮同城为官,虽各人所管理的事务互不相同,但平日里总还是有些往来,他一看却是苏壮亲笔,且书信上写明要巡按高名衡与左布政使梁炳二人亲启。
前日,苏壮等十余骑出北门前去乞援,还是他亲自命人开的城门,此刻见到有了回信,他的心中也是激动万分,急忙喝道:“快,快备马,我带三位勇士去面见巡按和布政使大人!”
临行前,他又特别嘱咐:“看护好城门,城上也要加强巡守,切不可疏忽大意!”
这一日,阴云密布,天气十分的寒冷。
城外贼兵厮杀半日便几乎将四面壕沟填平,连那些被击杀在壕沟外的饥民尸体都被他们填进壕沟内,与泥土混在一起填了城壕。
守城军民也是奋战一整日,却无法阻止饥民填壕,随着壕沟被陆续填平,他们的心中也更为恐惧,所有的人都知道贼兵明日便要攻城。
城中谣言纷纷,都说闯贼李自成攻下开封后,便要杀尽城中男人,只留女人分给他部下贼兵贼将,留十六岁以下的娃娃充为贼兵。
开封城内的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都指挥使衙门,此外还有道、府、县衙门,大都集中在了周王府西南面这一带。
在河南布政使衙门西街的路北有一座高大牌坊,上书“总宪”二字。
进人牌坊后,又过了一箭之地,正北有大门三间,中间一块坚牌,写着“河南等处提刑按察使司”,左边又有一块牌子上书“拿问贪酷官吏”,右边也有一块牌子上书“伸理冤枉军民”。
这就是俗称臬台衙门的河南巡按衙门,大门前两座高大石狮子瞪起圆鼓鼓的眼睛怒视着街道上来往的百姓。
入夜后,天上竟飘落片片银色的雪花,皑皑白雪,使得臬司衙门显得更加气象森严。
十余个社兵结成一队才从大街上走过,打头的小队总虽不识得桑开第,但见他在数骑护卫下行来,又是一身官服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自是退让一旁未加询问。
再往前行,就看到巡按衙门前高大雄伟的牌坊,仪门后便是黑漆漆的门楣,门楣下红色的灯笼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让巡按衙门更显得幽深而阴森。
台阶上站着四名手按刀柄的护卫军士,他们都未披甲,穿着明军制式的红色鸳鸯战袄,在遍地银白中显得极是英武。
远远看见一队骑士策马踏雪奔来,他们都是久在臬司衙门等各处官衙值守,对城中诸官早就相熟,见火光中竟是管河同知桑开第亲来,一名护卫忙快步跑下台阶迎上前去。
他接过桑开第手里的马缰,急急说道:“桑大人,我家大人还在西门,未曾归来,您这是来寻我家大人有急事么?”
桑开第急吼道:“快,骑上我的马去请高巡按速回府衙,就说苏大人有信回来了。”
他才翻身下马,又急切补充道:“分出一人,再去请布政使梁大人速来臬司衙门共议军机要务。”
两名护卫策马奔去,余下二人也急忙唤来门房将桑开第一行人请入臬司衙门内,等候高名衡、梁敬等人到来。
按察使司各官都随巡按高名衡上西门城墙参与城守诸事,就算未登城驻守,也都在城中各处参与城守,署衙中只有一名正七品的经历司经历符正扬留守。
他闻报管河同知桑开第在城守关键之时来到署衙,便知其中必有大事,他急忙出迎将桑开第请入衙内。
臬司衙门的大堂后边,过了一进院落,便是二堂的所在,二堂除了中间的官厅之外,两边还有东、西暖阁,也就是平时聚会议事的地方。
经历符正扬将桑开第等一行四人引至二进院的东边的暖阁里,吩咐衙内下人奉上了香茗,为免桑开第枯坐,他便于桑开第轻声交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