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没那么简单。”
范永勤只是轻轻一句话,就将众人的幻想彻底击碎,他接着又道:“张诚此人,睚眦必报,又从不做无利之事,今番既陈兵城外,便势在必得。介休,怕是守不住啦!”
“那又如何?”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难道就不守啦,咱伸出脖子,随他张诚长刀砍来不成?”
“总不能坐以待毙,死活……都要拼一下……”
范永勤挥了挥手,道:“无论能否守住,上城还是要的。不过,也不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守城上……”
他说到这里不由沉默了起来,这下搞得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他此言何意。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勤老之意,是出城……?”
“总得有人出去,探一探城外那些兵马的底,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范永勤这话才一出口,底下便再一次乱了起来,纷纷推脱道:“谁……谁去……那些宣府丘八……可不讲道理……”
“难道……咱这偌大家业……真……真就拱手相让不成?”
“拼了……咱和他拼了……要命有一条……银子一分也不给他……”
“对,就是烧了埋了,也不能便宜了张诚这小畜生!”
“当!当!当!”
范永勤将手里精致的鼻烟壶,用力在桌案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议事厅内的议论之声霎时便即停歇下来。
“行啦。都少说几句吧。”
他沉声接着喝问道:“事已至此,城外宣府军马,既敢围城,又截断与外间交通,将介休困作死城一般。你等以为,他们能就此善罢甘休嘛?”
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接言。
范永勤见状又开口接着道:“你等守着那些银子,死活不肯舍出来,你们都是一把年纪,黄土埋半截的人啦,死活自是无所谓,可难道还要一家老小,都给你们陪葬不成?”
他越说越是气愤,最后更怒声喝问:“难道,非要我范家就此绝了种,断了根,你等才肯舍出那些无用的银钱嘛?”
其他几位族老被他这番话说得也觉有些难为情,互看了几眼后,才有一人切切问道:“话虽如此,可就算我等舍出钱财,总要一人出城与之交涉才好。”
范永勤缓缓喝了一口新沏的热茶,在心下也是暗暗叹息,范家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常年的富足生活,早已将大家的斗志消磨干净。
如今这一代人中,恐怕只有范永斗父子还能算作人物。
不过,真是可惜了,竟然又摊上了张诚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怕是经此一番劫难,范家百多年积攒下的庞大家业,一夕归零啊!
其实,大族老范永勤早就料到今日之事,现如今的他就在暗自后悔,自己没有多劝劝范永斗这个弟弟,若是当初自己多下些功夫,或可成功劝阻范永斗,避免与张诚作对,便不会有今日之祸啦。
唉。
只是,这世上神医神药众多,却唯独没有后悔药啊!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讲,永宁伯张诚骂他们范氏一族是卖国殃民的通奴奸商,他心中也是委屈万分。
“追逐利益,乃商人之天性”,自古以来,凡经商之人不都是如此,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再者说来,在这宣大三镇的土地上,无数文官武将、世袭军户豪强、商贾巨富之家,能够真正做到干干净净的,又能有几家呢?
若是严格追究起来,怕是没有一个家族能够独善其身了吧!
或许只是范家倒了霉,得罪了既狠毒又贪婪的永宁伯,才会落得今日之地步,也可能是范家巨大的财富,才会遭这“怀璧之罪”的灾祸。
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永宁伯宽宏大量,单只追究范永斗这一支系,而使其与旁支得以脱难,不受其牵连,便算万幸。
心念及此,范永勤猛地放下了手中茶盏,对着其他几位族老说道:“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得几年,便出城去会一会宣府来的将爷,若救得族人性命,我就是死了,也值当。
若,事不可为,老夫也尽了力啦!”
下首四位族老闻言,不由肃然起敬,纷纷夸赞范永勤有担当,不愧为宗祠大族老。
恰在此时,一人推门急急而进,还未等众人看清来人,就听他已先开口说道:“父亲,县尊陈老爷……准备开门……迎接宣府来的丘八入城,要……”
他说到这里竟一时语塞,一位族老惊惶问道:“要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送了他那多金银,不是已经答应下来,绝不开城放丘八进来……”
“就是……一天没过……咋个就要献城了嘛……”
“啪”一声脆响传来。
原是一个族老心中惶恐异常,想要喝口茶水压惊,却不小心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