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下官以为私下议论君上,只怕有违臣道。”
李东阳干笑了两声道:“你呀你,还是这般谨慎,那老夫问你,永王如何?”
杨廷和肃然道:“永王在京之时喜好金铁匠作,名声委实算不上多好,可就藩湖州之后,几次出手为民诉冤,去年水患,永王免了二十万亩的田租,此举何等的仁义,还出资治理太湖,只为百姓不再饱受水灾之害,怎么都担得起一个贤王的称号。”
李东阳叹道:“是啊,只可惜大明这样的贤王太少太少了……”
杨廷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大明的藩王说白了就是一个个毒瘤,不要说为民做主,把百姓装在心里面的贤王,要是能少坑害些百姓,藩地内的百姓就要烧高香拜神还愿了。
李东阳续道:“正德皇帝性情跳脱,厌烦朝政,喜武事,爱虎豹,更有诸多荒淫之事,与我名教所期盼的明君模样相差甚远,他坐在皇位之上,对大明而言或许是祸非福啊。”
“大人的意思是?”
李东阳微微摇头苦笑道:“然而永王喜金铁,兴杂学,在湖州的王府能开办学堂,教授孩童数学、匠学还有什么物理、化学,唯独对我名教之学弃如敝履,老夫觉得若是永王上位,只怕会大兴杂学,届时我名教处境将会无比艰难……”
“大人说的是,可如今陛下失踪,旨意让永王监国,而且一年后若陛下还不出现,则永王正位,此乃大义,如何能阻?”
“阻?”李东阳笑道:“阻是不能阻的,否则你我就皆为乱臣贼子矣,为今之计,也只有先让永王监国,再无他法。”
“陛下不找了?”杨廷和觉得还是应该先寻朱厚照的下落,如果实在找不到再让永王监国不迟。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道理,陛下若是执意逃避,你到哪去找他的踪迹?”李东阳呵呵笑道:“难不成还要出动三大营将京城掀个底掉?就算真这么干,那老夫假设现在陛下就藏在永王的住处,你敢带兵搜查永王的地方?”
“这……下官不敢。”杨廷和沉声道:“首辅的意思是圣上如今藏在永王宅邸?”
李东阳摇头道:“老夫可没这么说过,但是八九不离十,皇位更替之事何等重大,今上就算喜欢玩闹,但想来也不会拿祖宗的江山社稷开玩笑,因此老夫以为此事永王多半知情,至于这两兄弟如何达成的协议,说到底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你我外臣深究无益。”
“下官明白了。”杨廷和深吸一口气道:“那下官这就去寻永王宣陛下旨意让其监国?”
“不急。”李东阳再次摇头道:“陛下刚刚失踪,就算有旨意也没有立即让永王监国的道理,该找还是要找,该寻还是要寻,总得做做样子满朝文武和百姓们看看,如此一来永王监国方能名正言顺。”
“老大人深谋远虑,下官自叹弗如。”
“介夫过谦了,你的才干朝野共知,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一代名臣,未来成就必然会在老夫之上,老夫身染重疾,对政务已是有心无力,当再上疏乞骸骨,届时大明由介夫掌舵,中兴可期。”
“老大人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去吧。李东阳摆了摆手道:“永王上位已是定数,我名教如何能在这次风暴之中再创辉煌,便要靠介夫你了。”
杨廷和走了,正德皇帝大婚之夜逃了的消息还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大街小巷。
然而内阁一如既往的平静,朝廷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转,似乎正德皇帝的失踪和空悬的皇位对于大臣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唯一有些嘈乱的是皇宫。
张太后现在的心情很差,长子撂挑子跑了,仿佛九五之尊的位子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坨狗屎,小儿子抗拒娶表妹张韶华为妻,尽管没有明言拒绝,可话里行间的意思也表露的很明显了。
就是哪怕他娶了张韶华,那最多也就在永王府把她供起来不闻不问,甚至里面还表露出一辈子都不会临幸张韶华的意思!
张太后撮合朱厚炜和张韶华是为了张家和大明皇室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从而为张家谋取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富贵,他可不是让娘家女子去遭罪的。
现在张太后死活都不明白两件事,一是长子为什么要跑,当皇帝对他而言就真的那么难受?二是次子为什么不愿意娶张韶华,韶华确实有些任性,可一旦嫁作人妇,性子自然收敛,就那么难以接受,以至于为了抗拒,甚至还不惜背负不孝的名声?
新晋为皇后的夏氏这几日是天天以泪洗面,这也可以理解,不要说是贵为皇后,就算是民间女子嫁人之后,丈夫在新婚之夜跑了,也是难以承受的打击,要是换作烈性一些的女子,只怕早就悬梁自尽了。
张太后愤怒,夏皇后伤心,可要说起因朱厚照逃婚失踪而惶恐的非张永和钱宁莫属!
两人一个内廷一个外朝,都是朱厚照的绝对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