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銮心里面咯噔一下,脑海当中立即浮现出先前见到燕天元时候,那张杀气腾腾的脸。
朱厚炜缓缓将燕天元的汇报大致说了一遍后问道“翟爱卿身为大明首臣,如何看待?”
“水至清则无鱼”翟銮叹息道“从古至今,官员贪腐便是屡禁不止,这概因人之贪婪和侥幸之心作祟,若真要除贪务尽,恐怕这天下官员十不存一”
“十不存一?”朱厚炜笑道“翟爱卿似乎很保守啊,在朕看来,恐怕百不存一才对,朕也没想过要因贪而兴大狱甚至杀戮天下,雄才伟略如太祖大帝,那般严刑峻法都不能警示天下,可见要么是体制问题,要么真的就是贪婪成性,但是不死上一批官员,何以慑天下!”
翟銮终于明白燕天元为何满脸杀气了,自正德朝以来,锦衣卫这柄就没有展露过锋芒的利刃恐怕要出鞘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柄出鞘之刃,这一次会削掉多少官员的脑袋,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官员亲族会被连坐而魂断九冥。
“朕之所以说体制存在问题,是朕也知道地方官员不容易。”朱厚炜沉声道“新设衙门诸如税司、巡检法三司等等,这些新衙里面不管是官员还是属吏即便不入流,可也都算是大明正式编制,能够领取到俸禄,各衙门也有财政补贴,可老的衙门呢?
比如县衙,一个县衙不入流的小吏众多,县官等正印官还有诸如师爷这一类的幕僚,这些人替正印官分担甚至政务,可这些人的月俸靠的乃是各地官府之官员自行解决。
地方官员能力不足也好,想要安逸也罢,总之为了养住这些为其处理政务的吏员,他们就要自己掏腰包,可别说是朕提升官员俸禄之前,即便是之后,各地正印想要负担这一笔不算小的开销也不容易,于是他们便去贪。
除了贪还巧立名目去征收苛捐杂税,哪怕朕剥夺了地方民政官府的税收之权,他们也照样收取税司不管的杂税,到头来沉重的赋税负担依旧压在寻常百姓的头上,什么淋斛踢尖、什么九出十三归这些现象更是比比皆是。
大明新政颁布时间终究还是太短,民间知道新政实施和如何实施的百姓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就算心知肚明的百姓,只要日子还能过的下去,谁愿意和官斗!
官官相护,官字两张口,善良朴实的百姓宁肯自己日子过的艰难点,也不想让全家冒风险,这才是民间常态。
破家的令尹,灭门的知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见百姓是何等之无奈。
翟爱卿也算是寒门出身,当知民生之多艰,如何才能解民之困境,才是大明首臣该去肩负的职责,推诿避责,避难就易,可不是首臣所当为啊。”
“臣惭愧”翟銮起身施礼,皇帝话说到这份上,但凡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廉耻,就该承担起身上官位应尽之责!
“那么翟爱卿准备怎么做?”
“派遣吏员深入乡里,宣示朝廷新政,务必使天下之百姓都能切实知道国朝新务,另外,责令检察衙门,严厉监督各地官府是否滥用职权,严厉清查各地民政部门窃取税司之权”
“说的不错。”朱厚炜笑道“不过各地民政部门如何运作,是否还要有赖于各衙官员供给?”
“国朝从无此例。”翟銮肃然道“各县衙县丞、典薄皆有俸禄,正印以前要养师爷、典吏,六房小吏甚至衙役,可如今六房中的刑房、户房管税的口子,还有巡捕的设立,各衙门也需要安排那么多的衙役,这些吏员,臣以为可下法令,明令禁止各衙设立蓄养,甚至师爷”
话未说完便听到朱厚炜一声冷笑道“师爷钱谷师爷管税,刑名师爷管刑案,书启师爷管典籍文事!官员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的书,最后读成了书虫,读到最后除了读书、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以外什么都不会,什么事都要靠师爷和底下人去做,才能做好,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读书人,最后彻底沦为了废物,朕要这些官,大明要这些官有何用,科举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直接安排师爷们理政算了,肯定比这些当官的做的还好!”
翟銮郁闷,何止是地方衙门,就是京官当然京官蓄养的不叫师爷而是叫做幕僚,是为官员拾遗补缺,出谋划策用的,这乃是常态,就连翟銮自己府上都有
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出仕了,读书人的心态自然会变,曾经的理念和抱负大多也被抛去了脑后。
当官难道不就是为了求财,不就是为了成为特权阶级然后作威作福?
如果是为了如皇帝说的那样,什么为民公仆
那是纯扯,真要那样,谁还闭门读书,还十几载如一日,当官岂不是味同嚼蜡!
翟銮也是传统的士大夫,所以他对于皇帝的那一套说法根本不接受,事实上普天下的官员也没一个接受的。
“就按照翟爱卿说的办,该裁撤的裁撤,该宣告民间让万民知晓的就去做,另外昭告天下,自明年起取消实物税,该缴纳的田税全部折现,由税司也只能由税司衙门征收,哪个官府再敢涉及税政,伸哪只手朕就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