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在丰乐驿行宫安置下后,随驾大臣惯例都来行宫大门外等候朝见。
这就跟对父母的晨昏定省一个道理,如果皇帝不想见人,就会传旨出来让大臣们散了,但大臣站在外面等的态度必须有。
也来朝觐的顾璘同样站在大门外等,然后他就很惊奇的发现,自己仿佛成了“红人”,许多根本不熟的大臣居然主动来找自己攀谈。
这让顾璘很有点受宠若惊,久在地方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影响力竟然如此之大。
顾东桥当年做过布政使,起复后当过湖广巡抚,称得上封疆大吏了,但没在朝廷里尤其是六部担任过要职。
如今他虽然挂了工部左侍郎虚衔,实际职责只是维护显陵而已,并不是正经的朝臣。
在大明官场的观念里,顾璘虽然资历老品级高,但仍然只能算二流大臣,别说与大学士和尚书比,就是比其它侍郎也是低一等的。
如果非要类比政治排名的话,大概和秦德威差不多
所以被一群朝臣主动过来攀谈,顾东桥怎能不受宠若惊?
当然作为才名远扬的交际达人,以及前南京文坛盟主,顾东桥场面上的接人待物能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此时虽然内心惊奇,但仍能与其它大臣们有来有往的谈笑风生,既让别人如沐春风,也维持住了自己的逼格。
这就是老人家纵横士林四十多年的功力,像某些小年轻是绝对学不来的。
如果私下里见面,说不定就有人会透漏消息给顾璘,但这里是公开场合,谁也不好公然“通风报信”。
于是就只能尬聊别的话题了,既然身在湖广,自然而然就聊起湖广的风土人情、趣闻轶事。
这方面刚卸任湖广巡抚的顾璘是非常有优势的,所以他就挑着文人都有兴趣的话题开始说:“荆州府江陵县出了位神童叫张居正,十二岁入学,远近知名。
前年这张生十三岁就来参加乡试,我劝他回去,少年人应该多加磨砺才能成大器。但他一定要试试,果不其然的落榜了,但我预料他下一科或许就能中。”
顾璘正说得入巷,忽然间,与他说话的大臣又纷纷散了,像是被春风吹散的杨柳絮一样,飘荡到四周各处。
刚才还热闹的小圈子,瞬间又只剩下了顾璘一个人冷冷清清,在春风中凌乱着。
“顾大人你一定要挺住啊!”有人临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
这又是怎么了?顾东桥有点迷茫,仿佛刚才的热闹都是一场虚幻的泡影,自己为什么又要挺住?
“啊哈!原来是顾老前辈在此,自从嘉靖十三年一别,真是许久不见了!”
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秦德威昂首阔步的踱了过来,主动朝着顾璘打招呼。
在场所有人都在注意秦德威与顾璘,看到秦德威这热情洋溢的模样,很多人忍不住暗暗感慨。
秦学士你变了,你也变成老油子了!你居然也学会面上笑嘻嘻了,居然也开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秦德威又行了个礼,继续问候道:“五年不见,老前辈身体可好?记得老前辈当年时常有轻微头痛心悸,如今可有好转?我在京城从李太医那里觅了个方子,回头送给老前辈。”
顾东桥:“”
他敢发誓,自从嘉靖九年认识秦德威以来,从来没见过这样亲热对待自己的秦德威!原来的秦德威好像也从不称呼自己老前辈!
面对这种空前的诡异,社交达人的技能也卡顿了。
顾老头直愣愣的望着秦后生,心里简直巨浪滔天,这踏马的什么情况,难不成自己要破格入阁了?还是要当尚书了?
就在这时候,有太监出来拯救了失态的顾璘,传旨让大臣们觐见。
在行殿行过面君礼仪套路过后,就直接开始说事,毕竟已经抵达了终点,第一阶段旅途结束,接下来都是正事了。
嘉靖皇帝南巡承天府,表现出来的动作是谒献皇帝显陵,目的是为了实地考察显陵,以决定父母最终要怎么埋。
是献皇帝显陵北迁,还是圣母梓宫南移?还是一南一北分别埋葬?
据秦德威偷偷分析,还有可能是父母双亡后,心性敏感的嘉靖皇帝感到孤独,所有才有了“寻根”的行为。
再说句大不敬掉脑袋的话,秦德威一直怀疑嘉靖皇帝有“妈宝男”倾向。
大学士严嵩忽然摸出一本小册子,呈给了嘉靖皇帝,并奏道:“臣在途中不停考据古法,重新拟制祭祀大礼,以配献皇帝神灵,斗胆恳请御览。”
自从即位以来,嘉靖皇帝对各种礼制极有研究,也非常热衷改革和调整礼制,从天地到祖宗,全都改了一遍。
反正根据后世分析,就是用礼制改革加强自己皇位合法性的意思。
所以作为礼制爱好者,听到严嵩所言,嘉靖皇帝就产生了兴趣,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