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张潮的情绪是深深绝望的,秦德威这学生真是个人才,竟然能让夏首辅和严阁老一起同仇敌忾。
又听严嵩道:“如今再想来,秦德威真是谋虑深远。他荣升至今,却依然把持提督四夷馆这样低级衙门不放,所图就是今日吧?
手中故意留一个微不足道的差遣,需要的时候,就能拿出来当突破口,无论得失都不会损失什么。”
严阁老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张潮猜测是夏首辅。
反正也不管那么多了,张潮很直白的对夏言道:“阁老召我前来,究竟有何吩咐?难不成就是为了听阁老们几句牢骚?”
夏首辅便答道:“请你转告秦德威,休要再得寸进尺,图谋阁权!”
严嵩也附和着说:“年轻人要安分守己,好自为之!”
张尚书又问道:“秦德威如今在文渊阁办事,严格说起来,算是阁老们下属也不为过!
故而我有一事不明,阁老们为何不亲自训诫秦德威?何必绕着弯子,转托于我?”
夏首辅忽然无言以对,严阁老起身告退。
大家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必须注意身心健康,情绪不能过于激动,这样才能长寿。
听说左都御史霍韬才刚过半百,最近就病恹恹的,传言是前些年被气得伤了身,落下了病根。
此刻张尚书终于发现,阁老似乎也没那么可畏,连秦德威都不敢当面训斥,还不如自己呢!
又次日,秦德威坐在文渊阁中堂,盯着奏疏批答,百思不得其解。
四夷馆增设日本馆这样一件小事,怎么就被驳回了呢?堂堂的三位一体清流、半步入阁、不预机务大学士这么没排面的吗?
就算有人看出了自己意图插手日本国朝贡事务的心思,那又怎样?
在整个大明朝廷眼里,日本国朝贡本身也是一件小事啊,有什么好较真的?
今天正好张老师在家休沐,秦德威下班后,晚上就摸进了张老师的家里。
张老师如实说了内情:“夏首辅和严阁老一致认为,你意图借小事染指朝政,故而票拟驳回奏请。
而皇上也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扫两位阁老面子,便照票拟批红,不准你新增四夷馆。”
秦德威闻言大怒,骂了一声:“奸臣只知争权夺利,耽误的却是国事!”
张老师忍不住反问了一句:“只知争权夺利的是谁?”
秦德威理直气壮的说:“我从不耽误国事,反而每每有所增益!“
忽然想起什么,秦德威又赶紧问道:“老师你不会与阁老们相同,也是那样想的吧?”
张老师叹口气,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秦德威转身就走,“既然老师都不肯相信我,那在这件事情上,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张老师顿时产生了些许不妙预感,连忙叫住了秦德威:“你想干什么?”
秦德威冷笑着说:“感谢阁老们因一己之私而驳回我的奏请,让我又有借口上疏了!“
张潮顺嘴就教训说:“你就非要争这口气?你就不能忍一忍?你看满朝官员,有谁跟你一样?”
秦德威别有感慨的说:“时人包括老师在内,考虑的都是最多也就是天下苍生、国家百姓而已,而我确实跟你们不同。”
张老师吐槽说:“你有什么不同?难道你从不关心天下苍生、国家百姓?”
秦德威负手而立,悠然而道:“我考虑的是天道大势,是逆天改命!这就是我与你们的不同之处!”
张老师大惊失色,叱道:“孽徒!莫非你还想造反不成?”
秦德威:“”
真无话可说了!真没法沟通了!穿越者的精神境界,你们土著真不懂!
次日,秦德威没有通过文渊阁内部通道,却跑到通政司,呈上了一本再请增设日本馆疏。
在这本奏疏里,秦德威炮轰礼部自侍郎及以下官员,不通夷情,尸位素餐!炮轰礼科给事中丁湛迂腐呆板,空言误国!
随后还炮轰内阁阁臣位居中枢总要,不知海外形势,不明天下变数,蒙昧盲目,只知因循守旧!
攻击范围很明显,就是参与了议论日本国朝贡事务的官员。
一本奏疏明发出去,朝野目瞪口呆,皆感到不可思议!
你秦学士至于吗?为了增设日本馆这么点小事,就如此大动干戈,把涉及这次日本朝贡事务的官员喷了个遍?
但却没有人敢轻易的认定秦学士胡闹,无数次实例证明,秦学士很少有毫无目的的胡闹。
一个只会胡闹的人,能二十一岁就半步入阁?反正在如今秦学士身上,也有了大人物的光环效应。
这本奏疏送到内阁,无人敢拟票,于是又直接摆在了嘉靖皇帝的御案上。
内阁的意思,大概就是想让皇帝亲眼看看,这姓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