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立刻就叱道:“简直荒谬!如果这样,岂不是不分对错,不论是非,只要人多势众,便可以黑白颠倒?
首辅调和鼎鼐,协理万方,若无决议之权,朝廷事事扯皮推诿,还能成什么事?
待我向皇上进奏,把这个集体决议的规矩取消了,一切遵循照旧即可!”
费寀又劝道:“皇上苏醒后,肯定已经知道这个规矩,但没有表明过说要改正回去。
夏兄如果坐席未暖,就急忙上奏讨要权力,看在皇上眼里,只怕会起猜疑之心。”
夏言便又想了想,费寀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与嘉靖皇帝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还能不清楚嘉靖皇帝的猜忌多疑性格?
然后又听到费寀继续说:“依我看来,夏兄稍安勿躁,且先去内阁入直,看看情况再定。
如果能不惊动皇帝,就把事情化解了,那自然最好。如果还是难以化解,等过一阵子再上奏,效果比现在就上奏更妥帖。
而且在内阁里还有严兄在,可以帮着夏兄重新掌控局面......”
夏言冷哼一声,打断了费寀的话:“钟石老弟你说的是哪位严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
费寀苦笑几声,“严兄似是已经有了悔意。”
夏言指着大门方向,高声说:“他如果有悔意,此时就应该在大门外面,为了求见我而从天亮一直站到现在!”
费寀也很苦恼,好端端一个江西帮,却夏、严两个人的问题,弄出了这样内讧。
如果不是江西帮内讧,严嵩又何至于去拉拢浙党?要知道,论起科举,江西不比浙江差,甚至近二十年官场综合势力还要强过浙党。
今天费寀这个身份超然的人来拜访夏言,就是存了说和的心思。如果夏言疯狂报复严嵩以及严党,但最后重创的还是江西帮。
又考虑了一会儿,费寀斟酌着开口说:“夏兄当初被罢官,也不是严介溪导致的,何苦记恨严介溪?”
夏言不可能不记恨严嵩:“虽然上次我被罢官的直接原因不是严嵩,但是在罢官之前,在内阁与我争权最厉害,严重分散了我精力的人,就是严嵩!”
还有些话夏言没有直接说出来,真正记恨不仅仅是因为严嵩入阁后争权。
很大程度还是在于,嘉靖十七年之前,严嵩就是他夏言一首提拔起来的,从一个国子监祭酒几年间就升到了礼部尚书。
在他夏言的眼里,严嵩就是自己的小弟党羽,可是不但不再辅助自己,甚至还进了内阁与自己争权夺利,这种“背叛”怎能不令夏言愤怒和记恨?
这些意思不用明说,费寀也很能明白夏言的心思,但他也只要能尽力想法化解了。
费寀仔细斟酌着词句,还要顾及夏言的脸面:“严介溪这个人确实做了错事,也对不住夏兄你,但也不能完全怪严介溪。
当初嘉靖十七年时,皇上要为献皇帝称宗入庙,群臣以为违反礼法,都不愿意附和。
而皇上则一定要群臣表态,当时首当其冲的就是秦德威和严介溪两个人。
最后还是秦德威在斗法里技高一筹,把严介溪逼到了被迫表态同意的处境。
当时严介溪也别无他法,担着奸臣的名声,率先赞同了皇上。然后皇上才会投桃报李,直接钦点严介溪入阁。
再后来,严介溪也是身不由己,他是被皇上操纵的,很多事情也不得不去做,包括得罪夏兄这件事。”
夏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再提到这个人!还是再来说外朝部院的事情,有什么可以着手整理之处?”
费寀见自己无法说服夏言原谅严嵩,便也只能暂时住口,免得把夏言说怒了,那就适得其反。
他身份超然,全是靠夏言给面子,如果夏言真不给面子,他也得无可奈何。
所以费寀只能顺着夏言的话,答道:“部院本来是坚固的宛如铁板,但现在却开始松动了,夏兄回来的正是好时机。只要把握住,轻易就可以重新掌控朝堂。”
这才是夏言真正感兴趣的话,“再细细说来!”
费寀便详细的介绍说:“其一是兵部,王廷相病重两个月,无法视事也该让出位置了,上月严介溪也打过主意,可惜没有成功。
如果病重不久,王廷相还可以拖延不辞官,但这都两个月了,王廷相还是不肯辞官就说不过去了。
其二是礼部,阁老张潮以大学士兼任管部礼部尚书,内外兼顾虽然可以为特例,但不宜为长久之计啊。
所以张潮于情于理,应当把管部礼部尚书的位置让出来,这样六部又能空出一个了。
两部尚书出缺,难道还不够成为夏兄回归朝廷后,充当三把火的抓手吗?”
夏言连连点头,兵部人选或许还需要仔细斟酌,但要说起新的礼部尚书人选,眼前这位费寀不就是现成的吗?
礼部左侍郎本就是礼部第二把手,在尚书出缺时,升为尚书也是合情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