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讽刺谁?想颠覆什么?破坏什么?影射什么?回答不上来?那么跟我走一趟!”
《新唐书》里面的记载跟《旧唐书》有许多不同之处。
不少属于两宋文人道听途说来的八卦,都被他们坦然的记录在了其中,当成正史去误导后来人。
史书之肃重,也被糟蹋了。
所以他们只能从气节上下手。
用朱见济的话说,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摆弄其他的东西,只能挑一些统治者喜欢,大家又都能接受的,还不涉及政治敏感的,去凝聚成“新儒家”。
而这,就是理学!
通篇下来,竟然还能看出一点对两宋儒者的同情。
毕竟一切,都需要为政治服务。
手握大权的人,是可以不让你发声的。
类似的,还有原历史上鞑清之时兴起的“考据学派”。
当然了,由于朱见济的文风一向是朴实直白,缺少华丽辞藻,容易被人看出来,他没直接发表,而是拉了妹夫王华过来润笔,两人凑在宫殿的小房间里面,正式折腾出了这篇文章。
王华一边帮大舅子重述语言,一边大汗淋漓。
大冬天的,不用烤火都湿透了衣背。
他原以为自己“道法并用”的思想已经够挑衅传统的了,谁知道皇帝还想把理学的根子直接掘出来,顺便鞭尸。
……算了,谁让他是皇帝呢?
有权,任性!
而文章发表之后,波澜肯定是很壮阔的。
两宋没有真正“为往圣继绝学”的大师,自然也被人点了出来。
气上心头的卫道士们立马展开了新一轮的口诛笔伐,根本不管文章背后是谁。
只有一些脑子灵活的通读此文后,除却出了一脑门汗之外,则是看出了作者暗藏的豪迈气度。
鄙视国祚三百年的赵宋,一边批判宋儒又一边透露出同情之态……
这种看问题的角度,是谁能轻易拿出来的吗?
定然是位高权重之人,才能如此!
急性子如王竑,直接衣服都不穿齐全,就跑到宫里跪求皇帝,问这文章是不是御笔所著。
朱见济对这问题避而不谈,只是一脸无辜的把王竑请到了殿里烤火整理衣服,然后让他回去睡一觉。
王竑跪地上不肯挪屁股,一心认定这种文章只有统御天下的帝王能写出来。
“陛下笔墨诛心,天下理学之人,如何能再行于世间?”
“岂不是愧杀宋明以来士人?!”
朱见济沉默不语。
王竑不住的落泪。
“那篇文章,朕也看了。”朱见济见他哭得实在伤心,最后才开口,不过仍旧没承认自己是幕后作者。
“归根究底,骂的是赵宋,关士人何事?”
可赵宋对于士大夫来说,是一个幻梦啊!
就是因为赵家人重用文人,士大夫才能与之共天下,彻底取代世家,成为新的特权阶级。
老百姓怎么样不关士人的事,可受了赵家恩惠的士大夫必须得把它捧在神坛上。
王竑磕头,鲜血顺着额角的伤口流了下来。
“我大明继两宋法统,若是否定前朝,则自己该如何自处?”
朱见济笑了,“大明法统不来源于前朝,也不来源于天授,乃是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所获。论说起来,得国之正,远超前朝!”
“再说了……”
他收敛了笑意,眼睛瞄向王氏所在的房间。
皇帝本来是在跟老婆享受二人世界,讨论孩子出生以后是男是女的问题,结果被王竑不客气的打断了。
王氏知道君臣有事,自己不便参与,挺着大肚子转去了内室避嫌了。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
“宴席再好,也是会散场的。”
“我等既是此时此刻的风流人物,自当勉励自强,哪能离了古人,就走不动道了?”
朱见济弯腰扶起王竑,亲自为他整理仪容。
“爱卿是国家重臣,又正值壮年,何必妄自菲薄?”
“两宋的法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可取精华去糟粕,承先人志而创新道……这有什么难的?”
他握住王竑的手说道。
掌管都察院,以正直敢为著称的王御史泪流满面,最后才一抚眼泪,不再多说,告辞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