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出得屋内,代儒忙陪着出来,连声道谢。
胡君荣却摇了摇头,面色不太好看,声音幽幽,冷得人脊背发寒,“已现死相,回天乏术,现唯有用人参吊着,若能熬过这个冬天或还有救。”
贾代儒当时心就凉了
当看到胡君荣开的方子时,更是面若死灰,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几欲晕厥
独参汤:取人参两钱熬汤服下
拿着方子,贾代儒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忙要给胡君荣付诊金,胡君荣却以学艺不精,未能救人为由坚辞不受,贾代儒慕其医德,对独参汤逾加信服,视为救命稻草。
自此贾瑞便吃独参汤,这药倒也灵验,甫一服下,贾瑞便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精神头备足!代儒见此奇效,只以为贾瑞大好,暗道胡君荣果真神医,喜不自胜。
然好景不长,短短一日光景,贾瑞便又快速衰落下去,只得再服,服下复好。循环往复,身体渐空,虚不受补,药甚于毒!
两次用药的间隔越来越短,最后不是吊命,亦成吊命,竟一时半刻离不得人参。
可代儒家道早已中落,不过凭着族学授业,收些束脩勉强度日,又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折腾?
是日,贾玦又来看望贾瑞,远远便听得,贾瑞在房中一边气喘的跟风箱似的,一边挣命的大喊,“药!快给我药!拿药来!神医说撑过冬天就好的,孙儿不想死,爷爷,你救我啊!”
后见贾代儒出来,虽勉强和他说话,却面有忧色,心不在焉,忙上来安慰,“太爷何故忧心,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医方,冬天业已过去一半,瑞大哥的病想必是能好的,”
贾代儒闻言就是一声长叹,“唉,玦儿啊,每日人参断不离口,便是把我卖了,又上哪去淘换这海一样的人参啊!”
贾玦凤眸微微眯下,嘴角一勾,“太爷糊涂!怎么近日就光顾着瑞大哥的病,却忘了祸首不成?此事既因他而起,何不叫他包赔?”
贾代儒闻言眸中有厉色闪过,咬牙切齿,“对啊!我怎么把那个小畜生忘了!瑞儿若是能好倒也罢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拼上这条老命不要,也断不与他干休!”说着话,火急火燎便要往东府去讨说法。
贾玦从代儒那出来,便往贾芸处去
“义父!怎劳您亲自上门,合该儿子去请安才是!”
“无妨,你是个有孝心的,这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住的也远,家里还有母亲要照顾,这些虚礼不拘也罢,对了,你母亲的病近来如何了?”贾玦慈父般的笑了笑,将贾芸从地上扶起来。
“谢义父挂怀,母亲医用了药后,现已大安了。”贾芸自是好一阵感动,忙把贾玦请进屋里奉茶。
茶毕,贾玦这才开口,“芸儿,为父前些日子给你张罗的营生,已有了眉目,过些日子,我和你薛家大伯合开的铺子,便要在玉直门那开张,我和他举荐了你,以后便由你来做这个大掌柜吧。”
贾芸一时感动的无以复加,没想的义父那天随口说的活计,居然是真的,这几天竟果真在替他奔走求人,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吧?
眼圈都红了,心下暗自咬牙,下决心将贾玦当成生父一样孝顺。
“谢义父厚爱,只是孩儿虽自忖有些微末本领,毕竟少不经事,哪敢接下这样大一份产业,若蒙义父不弃,容孩儿去铺子里做个伙计,也就知足了。”
贾玦忙把又要跪下的贾芸扶起来,笑骂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这即是我和人合伙的生意,你便是少东家,哪有少东家去做伙计的道理?
且让你去做大掌柜,自有我的计较,经营上的事自有你薛大伯的人手打理,不拘你管,你在一旁多看多学也就是了。
让你去主要是为了看着他们,你薛大伯他人好,疏于管教,这些掌柜伙计便越见放肆,偷奸耍滑,欺上瞒下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你去了旁的不管,只替我盯住账目便是在帮我了。”
“义父有命,儿万死莫辞,只是儿子毕竟年轻,只怕难以服众”
贾玦闻言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儿真是身在宝山,犹不自知,为父知你有一至交好友,唤作倪二的,江湖人送匪号醉金刚,不单武艺高强,更是仗义疏财,任侠意气,何不请了来相助?有他坐镇,想来那些掌柜伙计们,没一个敢违逆你的。”
贾芸有些尴尬
他很想说,其实我这个朋友不是仗义疏财,而是放高利贷的。不过又怕贾玦误会他和不三不四的人结交,也不敢提。
再想到若真把这倪二请了去,不说别的,只一身的亡命气质往那一坐,估计就能把那些掌柜伙计吓得屁滚尿流,越想越觉得妙,也就点头应下了此事。
随后贾玦又和他商量了许多铺面的事,各种叮咛嘱咐自不必提,直到喝第三杯茶的时候,贾玦才深深看了他一眼,声音莫测道,“吾儿最近可曾听说,你瑞伯伯病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