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王熙凤因见贾母十分高兴,便笑道,“寡酒无味,不如叫鸳鸯作令官击鼓,咱们传梅,行个春喜上眉梢的令如何?”
贾母微笑颔首,“这是个好令,正对时对景。”
宝玉原最喜欢这些酒令耍子,忙命鸳鸯,“上次我见林妹妹院中的梅花开的最好,劳姐姐取了来!”
说完还偷偷瞧了一眼贾政,见他没看这边,这才安心作低眉顺眼
鸳鸯答应了,便自去折下一枝红梅,上还有几点未化的雪沫子,媚而不俗,贾母见了果然欢喜。
又有小丫头取了一面黑漆铜钉花腔令鼓来,与鸳鸯击着,鸳鸯拿过鼓槌,觑向众人。
“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唯我是主。既然行令,若到谁手里住了,吃酒一杯,不拘说个什么,若是违了我的话,是要罚的。”
众人笑着答应,独王熙凤抢道,“依我说,太雅了,我们这些俗人,岂没意思?不若雅俗共赏,谁输了的说个笑话罢。“
贾玦忙附和,“正是、正是,合该多讲几个笑话,让老祖宗高兴高兴才是。”
众人尚且没说什么,探春第一个不依,“谁不知道你俩个惯会此道?今儿若依了,你们是得意了,我们岂不没趣?老祖宗,要我说,其他人都说笑话,大家图个乐,倒也罢了,独他们俩个断不能讲笑话混了过去!”
贾母亦笑着称好,“还是我这三丫头机警,老婆子糊涂了,差点又被他俩个哄了去。”
众皆深以为然
王熙凤:“”
贾玦:“”
一时响鼓,或紧或慢,或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又似铁骑突出刀枪鸣!
其声逾慢,传梅逾疾,骤然一声如裂帛,满座寂然悄无言。
恰至宝玉手中,众人呵呵一笑,皆看向他,宝玉因贾政在坐,本就踟不安,时时留心,不敢轻易多说一句话,只恐行差踏错事后挨骂,可偏巧花又在他手里,这下却是做了难。
说笑话吧,倘若说的不好,没人发笑,指定要骂,连一笑话尚且不能,况别的乎?
可若说好了,又得说我正经的不会,只惯这些油嘴舌,更是要命!
闷闷的喝了一盅,乃起身推辞,“我惯不能说笑的,鸳鸯姐姐,这第一轮只当试试,且容了我吧?“
鸳鸯冷笑两声,“早说好了的,宝二爷休要胡闹,你若不说,自管领罚便是。”
宝玉大喜,忙道,“愿罚!愿罚!”
鸳鸯看他古怪,也不知是甚么毛病,便故意往重了说,“既如此,且把那海碗拿来,喝他十大碗,给咱们开开眼?”
宝玉当下苦了脸,喝则不能,不喝不是,众人看了不禁又笑过一阵,贾母忙拦住要去取碗的琥珀。
“说笑罢了,你也太实在,他一小孩子,哪喝的下这许多,只拿着小盅给他倒上三杯便罢。”
贾政心下一动,忙道,“既行令,又立了规矩,岂有驳令官之理?他既说不出笑话,不若就即景作一首诗?”
言罢,又瞪宝玉,“若好,便罢!若不好,明日仔细。”
贾母怕宝玉挨罚,忙劝,“好好的行令,何苦又要作诗?”
贾政摇头,只教宝玉说,“也不限韵,不拘格式,只作一首应景的,母亲放心,他能的。”
贾母听说,心下罕异,这口气似不是要罚宝玉,倒像是在找机会炫耀?
暗道,难道这段时间,宝玉真有大长进不成?只得暂时压下,谓宝玉道。
“既这样就作罢,应不应景的也不拘,只能作得便是。”
宝玉应是,遂命人取了纸笔来,贾政又嘱咐,“只不许用你往常那些堆砌辞藻,好好想想为父和诸位先生们平日教的,试试你这段时间学到了多少。”
宝玉听了,更觉憋闷,若不发乎情,还作甚么诗,不由复想到林妹妹的那杯酒,心中悲痛,竟一气呵成,向纸上写了,呈与贾政
贾政看了
默然不语
贾母见他这般,不由慌了,“怎么样?”
大年三十,贾政因欲贾母喜悦,便点了点头,“难为他了,若论辞藻华丽,浓情艳致,倒也实属难得,只这词句意境,实在”
贾母听了这才放心,“这就罢了,他能多大,将来真指望他做那李杜不成?”
王夫人亦附和,“是了,老爷这就该奖励他,以后便越发上心了。”
贾政无法,满腹郁闷说不出,只得摆摆手,因命小丫鬟,“去书房,把我前些日子跟李老求来的,历年会试题解集注拿来,奖励宝玉!”
宝玉当时头皮一麻,勉强扯了扯嘴角,忙拜谢,仍归座。
只把一旁的贾玦高兴坏了,正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明年刚要下场,政老爹连刷题册子都给我备好了?
好宝玉,我深知你向来最讨厌这些禄蠹学问,说不得让哥哥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