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青石渡口,早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四下里人山人海赶庙会似的,所有人望着江水翘首以盼。
贾玦亦换了一身杏黄道袍,戴了香叶冠,踏着青丝履,来在了渡口,自有来福安排人清出一块地来,打上贾字旗号。
此时已大概知道老爹让他来接的故友之子是谁了,边上百姓都嚷嚷遍了。
张天师奉旨进京主持罗天大醮!
好家伙!老爹,您这道修的有点离谱
约莫等了有一个时辰,就见平静的江面上隐隐出现一些黑点,渐次越来越大,舳舻千里,百舸争流!
千帆竞渡,无数条大小船只,分波踏浪而来。
当先一尊旗舰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船有五层,帆墙高立,彩绘雕梁。
船首立一道人,青年模样,着一身紫云纹高功法衣,唤作“天仙洞衣”,腰里系一条金丝绣了宝塔、仙鹤等八种图景的太极阴阳玉带,唤作“八宝如意”,脚下踏一双青丝步云履,唤作“冯虚御风”。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代执道门牛耳的、通玄正一教掌教、龙虎宗嗣汉天师府、大天师、张玄、张正法。
贾玦打量这人时,他也同样望向了贾玦,谁让他那贾字大旗实在招摇、足有三丈高。
停船靠岸,张玄拒绝了来迎接他的太监,信步往贾玦处来。
终究躲不过,贾玦苦笑两声,打了个稽首,“见过天师。”
张玄亦稽首过,“福生无量天尊,道友请了,可是自宁府敬师叔处来?师叔可还康健?”
贾玦感觉他又给那老谋深算的老爹坑了,这咋就道友了啊,我这
心道一声苦也,面上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劳天师挂念,家父虽已过知天命之年,仍精神矍铄、健步如飞。”
张玄有些讶然的细细再打量了贾玦,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亲切,“原来是师弟当面,敬师叔是家祖第三位弟子,你与贫道原是世交,不必如此生分。”
“师兄,呃”贾玦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但他还是不知道跟这道士该说些什么,“嗯家父命我来迎师兄”
张玄似乎看出了贾玦的尴尬,因笑道,“贫道且先随黄公公去陛见,事后再来拜会师叔。”
“理当如此”见这位便宜师兄还算亲切,贾玦耐不住好奇,指着正络绎不绝从大小船只上下来的道人,纳闷道,“师兄进京来朝,他们是?”
张玄笑了下,倒也没犹豫,开口解释,“他们是随贫道一同入京的三万道众,替太上大罗天仙紫极玄都万寿帝君开罗天大醮!”
“三三万?”
贾玦人都傻掉!
好家伙!
你们这是进京斋醮,还是进京清君侧的?
我丫的现在说我不认识你还来得及吗?
老爹,你坑儿子啊!
似乎看出了贾玦在担心什么,张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师弟不必多想,此间道众是武当、全真、茅山等天下道门奉万寿帝尊钧命,云集而来,虽然给贫道三分薄面,却只尊帝君一人之令。
且自今上登基以来,朝廷授箓院已有一十三载未曾发放箓牒,诸位道友此来,也有为门下道生与陛下请命之意。”
就是因为你们听太上皇的,我才害怕啊!而且你们打算逼宫发放箓牒这种机密要事,能不能不要这么理所当然的就告诉我啊!我和你们不是一伙的!
贾玦一面惊叹那位太上皇在道门中的影响力实在可怖,一面又有些同情起当今德治帝来,这一下神京多了三万张白吃白喝还白住,公费旅游的道士来,要浪费多少钱啊?
与此同时,大明宫御极殿,堂下立了三人,德治帝坐在上首面沉似水。
“三万人?呵呵戴权老贼!欺人太甚!
朕给他批了允许天师带道众进京主持斋醮,结果他给朕带了三万人过来?他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这样大的事,到家门口了,朕才知道!满朝文武,衮衮诸公都是瞎子聋子吗?
还有你!孙德龙,你个东厂副督主是干什么吃的!”
一旁小心伺候的孙德龙听了这话,吓得亡魂皆冒,赶忙跪了,委屈巴巴的倒苦水。
“万岁爷明鉴!有戴公公在上头压着,诺大个东厂,哪有肯听我的,那锦衣卫指挥使陆言更是他的一条狗,老奴根本指使不动”
“也是你废物!限你今年之内掌控东厂,给朕架空戴权,否则,朕就换个人来。”
孙德龙心道一声苦也,但这地方哪容得他讨价还价,只得咬了咬牙,“奴才遵命!”
德治帝气撒的差不多了,一旁的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太子太保、内阁首辅李东林见机道。
“陛下息怒,依老成拙见,眼下紧要之事还是的派兵盯住了这三万道生,以免心思诡谲之辈,以之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