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林看了在房里坐立不安的顾宪廷,负手而入朗声笑道,“叔达啊,怎么今个得闲?这么早的来了我这里?”
顾宪廷见了他,半是懊恼,半是不解,“元辅,你为何命人将万寿宫前的百官都遣散了?诛除戴逆,在此一举,我们就要成功了!”
李东林笑而不答,只命人给他上茶,自个先端起来品了品,微微颔首,“叔达莫要动气,先尝尝我这雪山飞龙!
专门命人用冰鉴封着,从长白山运来的雪水,所谓高山雅士晶莹雪,叔达你难得来我这里一遭,不品一品可惜了。”
顾宪廷哪管他这个,又气又急,“元辅!都什么时候了!二十年前,我不过一户部清吏司主事,你也才一介翰林学士!
但那时你我看不惯戴贼蛊惑君王,闹的满朝妖鬼道术乌烟瘴气,尚敢负气直言,立志要以平生之学诛阉党,除道祸!
如今你我已执掌内阁,辅佐陛下匡扶社稷,方兴未艾,难道元辅竟忘了当初的豪言壮语,要半途而废不成?”
这些话都说出来,李东林也知道他这次是真急了,便也不再拿大,叹了口气。
“叔达啊!我又如何不想诛除戴贼?只是时机未至啊!此次布局虽妙,但也只能削弱戴贼势力,却不可根除!
太上皇还在呢,他与今上不同,真要逼之太甚,我只怕又是一次丙申之祸!”
“可可现在毕竟已经不是成化朝了!”
“呵扬州的那位可还没死绝呢!”
面对李东林的冷笑,顾宪廷再说不出什么,只恨声道,“早该斩草除根,怎能还让他活着,以至今日尾大不掉?”
“慎言!当年你我官微人轻,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过听个表面消息,吴王之事,圣上当自有思量。”
“罢!不提这事。”顾宪廷一脸晦气的灌了口茶,又道,“说到圣上,元辅你今个缘何安排曾老,去对付贾家那个小子?圣上封贤德妃的意思,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如何?看不出来又如何?圣上有圣上的想法,咱们做臣子的总要帮他匡正一二。”说罢,见顾宪廷仍自不解,李东林叹了口气解释。
“圣上册封贤德妃的道理,我如何不明白?不过是想借外戚以制阉祸!然以史为鉴,外戚、阉宦,自古沆瀣一气,圣上如此,不过是效汉灵之故事,以何进诛十常,纵使成事,又有何益?”
“元辅偏颇了!外戚之患,圣上焉能不知?贤德妃毕竟是妃不是后,当不至于坐大。”
李东林目光幽幽的看着顾宪廷,半晌才幽幽开口。
“叔达啊,还不明白吗?圣上有我们就够了!我们会帮他清除阉宦,我们会帮他实现新政,我们会帮他中兴大魏!
众正盈朝,我为社稷第一功阉宦外戚,鼠辈安能居庙堂!”
翌日,贾国贼当街骂侍郎的笑话,传遍神京,曾炳文一世清名尽毁,上书致仕!
不允!
再上书!
帝勉之!
三上书!
帝从之
九月八!
太上皇万寿!
万民迎奉,开罗天大醮!
一整天,整座神京城,家家念道经,户户拜三清!
整整三万名道众,分布近四百处法台,朗朗念诵之声,似乎将笼罩神京城南百余日的阴霾震散,声闻于天!
然而这都只是前戏,因为贾玦的各种蛊惑,太上皇已深信这些法台能接引星辰之力,故此正式的作法要等到晚上。
当然这一整天,贾玦是闲不下来了,因为主事的张师兄,扬言要闭关,直到开坛时再叫他,所以各处法台的安排事仪,都只能他上了。
所幸老爹先前给他补得课派上了用场,总算没闹出笑话来。
忙忙碌碌,提心吊胆的挨到了晚上,命一位小火者去天师府叫张天师出关,贾玦总算松了口气,到这里他的事算完了,接下来只要等张玄出来接手,再出事也就不关他的了。
算着时间,见天色已经黑了,贾玦忙往万寿宫,请太上皇。
戴权早在外面等着了,一见他来,忙催问道,“小崽子,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
“自然,正是来请帝君观礼!”
“好!快随咱家进来,这次的事,只要你办体面了,皇爷他老人家自是不吝恩赏。”
贾玦随他进了殿,太上皇着一身玄紫色龙纹道袍,盘坐在龙榻上闭目打坐,虽已入秋,殿内却左右摆了几十个冰鉴,骤然进来的贾玦只觉一阵冰寒。
“老皇爷!贾小子来了!”
太上皇听见动静,微微睁开眼眸,定定了看了贾玦一眼,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嘴唇冻的有些发紫,开口呼出一口白气,“什么时辰了?”
戴权笑着答道,“已近酉时三刻了。”
贾玦亦跟着回道,“回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