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打个冷战,是不是要变天了,给自己加厚一件衣服去。
京城通州码头,四十几口棺材一溜摆开,高挑着白幡,烧着纸钱,死者家属情绪稳定的哭天抢地。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男人一死,家里就塌了天,尤其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家,一大家子五六口人就得等着饿死。
离这群人不远,聚集着百十号蓝衫举子,静静的瞧着这一出出的人间惨剧。
李修则在他们身后,陪着陆鸣大人、裘世安总管还有几十位吃过李家饭的闲散官员,他们又被聚集到了一起。
陆鸣无不痛心,当初还是他的主意不让李修接手码头,想着就一个萧规曹随的事,水溶以王爷的身份坐镇,怎么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不想,事与愿违,他一个专攻政斗的清官,哪晓得那些人的欲望都是要吃人的。
偏李修还不放过他:“陆侍郎的好心才死了四十几个,我让他们给您立个生祠。”
陆鸣叹口气:“老夫错看了水溶。你带着今科的贡生来做什么?”
李修抱着怀冲丧事那里扬扬脖子:“提前给他们看看,一个决策失误的背后,就是新坟挨旧坟。”
“哼!我等必不会犯下如此大错!”
李修居高临下用鼻孔看着说话那人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看着这码头,说说你的想法和手段。”
“圣人云”
“圣人云我没见过码头。白痴,夫子那时候能有个木筏就算是舟了,都是挖空了木头中间当船用!”
李修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并骂了过去。
“再想想,别扯什么圣人。”
有一个稳重些的说了几句:“当以安抚为主,待朝廷有个定论后,再行实施的好。”
都不用李修说话了,陆鸣陆大人都忍不住的训他:“迂腐至极!这些人家,家无隔夜之粮,你等朝廷来了送新棺材一起合葬吗?”
一干闲散官吏纷纷开骂,学的什么狗屁书啊,怎么一点变通也不知道有呢,当务之急先赔钱安葬了人再说,就这么摆着棺材好看是吗。
众学子脸有愧色,虽心里不服,可也不敢再说什么圣人训不可违的话,圣人确实没教给他们做实务。天知道这样的丧事该怎么处理。
陆鸣也挺尴尬,瞧着李修竟然等着他拿主意。
李修趁机说出了自己的主意:“陆公、裘公。不如就趁着今天的机会,咱们这应急处理署,先定下第一条规矩,因公致死致残的赔偿方案,二位大人有没有兴趣听听。”
都有兴趣,也都好奇,朝廷是对官员有这么一个说法,不知道李修打算照搬还是另辟蹊径。
李修拿出袖兜里一本账册,举着让大家看一眼:“这是京师的物价,我托户部的主簿核定了一个月才做出来的。有兴趣的大家翻翻看看。”
那位主簿挺挺胸膛,认了帐。
李修随手把册子给了一位举子让他翻着看,自己继续说道:“我的方案就是救死扶伤,安稳后人。”
“救死不止是出一笔烧埋银子了事,要算着京城一个百姓人家一年的开销是多少,然后一口气赔够二十年的。”
“怎么这么久?”
“让人家的后人能长大了干活养家为止。”
裘世安要过册子来翻了翻,一看数目吓一跳,普通人家每人每年平均花费竟要五两银子,这么少,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鸣也自责,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人间疾苦了。
“伤亡总数按一百五十人算,一个人一年是五两,二十年是一百两,便宜,人命真便宜。一百五十人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两。多吗?水溶手下各家的管事,平均贪墨两万两。抄没一家养活一百五十家,天底下还有这样便宜的事。”
仇恨的小种子疯狂的抛洒,开花结果吧,待到山花烂漫时,我在丛中笑。
陆鸣赶紧阻止了他,你就说想赔多少就完了,别借题发挥。
“定个规矩,从他们开始,每人二百两一次赔够。家属留下来做工挣钱,哪怕只能刷个碗,也能挣一份钱回去。死一个就要活一家。”
二百两,刘姥姥打一次秋风的钱。李修是在提某人赎罪,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吊车是怎么回事吗?这钱就要你出!
裘世安和陆鸣相互瞅了一眼,也点了头,又问问底下的官员,都觉得还可以,那就这么定。
写完了这条,都看着李修,掏钱吧李少爷。
凭什么我掏?
李修左手拉住裘世安,右手再把陆鸣拉,来来来,咱们仨人同往金殿往,去找皇上要赔偿。
呼啦啦人群就跟上了,瞧瞧热闹去。
陆鸣想着不干,可没李修劲大裘世安倒是挺稳重的,跟着一车走就是了。
可一下了车,这内相就撒了泼,挣脱了几次,后来赶干脆他拉住李修的手,三个人就这么纠缠着到了承天门。
金吾卫一头雾水,这三想干嘛?告御状也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