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腐败啊,居然还有侍女,这家族制度果然文明的毒瘤,但侍女服倒是挺可爱的。”
“我们不是被软禁,不能出房门的吗?”
“不知道,我起床试了试,发现门禁解开了,可能昨晚大小姐趁我们不在偷偷向母亲撒娇吧?”
“先不提那些细枝末节,”伊古拉盯着亚修说道:“你到现在还没注意到我在泡澡吗?”
亚修眨眨眼睛恍然大悟,过去把玻璃门关了,然后再坐回小凳子:“抱歉,忘记关门了。”
“你还忘记把自己也关出去。”伊古拉用水泼了一下脸,彻底放弃进入白痴状态,恢复营业状态:“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天吗?我难道是那种求到你头上才会找你的人吗?”
“当然不是,你是求到我头上还会骚扰我泡澡的人。”欺诈师扯了扯嘴角:“用借钱来比喻的话,别人好歹是借了钱才嚣张,你是还没借钱就已经很嚣张。”
“我确实有些事想找你咨询一下,”亚修挠挠头说道:“毕竟你看起来经验很丰富。”
“你来咨询欺诈师?”伊古拉扬了扬眉毛:“信徒找牧师寻求安慰也不过如此了。”
“当你肩负其他人的生命,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让那些信任你的人死于非命,你会害怕吗?”
“……如果你这份心理压力是源于越狱时我们对你的信任,那你的神经反射应该能绕一圈时间大陆。”
“不,越狱时我从来没对你们抱有过负责的念头。”亚修摇摇头:“因为你们从未相信过我,我也没有相信你们,我们相信的是各自的判断,我们为自己负责。”
“而我说的是,当别人无条件信任你,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你作为筹码,你押注时会有特别的感觉吗?”
欺诈师眯起眼睛:“他们选择相信我,那就说明他们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吗?”亚修打断了他,视线越过水雾,试图从欺诈师的眼里寻求真实:“假如我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你押注时可以不带丝毫犹豫吗?”
水雾徐徐上升,为沉默穿上了外套。
“我听懂了。”伊古拉用水泼了泼脸:“你不是来咨询,你是来寻求安慰。”
一语中的。
在与丹泽尔交锋的时候,亚修可以理性地做出判断,可以硬气地向死而生,可以当一个宁死不屈的英雄。但离开虚境,回到现实冷静下来后,亚修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将魔女和剑姬的命都押上赌桌了。
先不提他没把她们当成私有物,在很早以前剑姬就说过,就算亚修死了,她还是能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生活。干员并不是依附亚修而存在,她们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拥有自己的父母朋友,以及自己的人生。
同样,如果干员死了,估计就是真的死了。她们的头像会彻底灰下去,只剩下手册里的一个名字。
无论在越狱还是在逃离血月,该赌自己命的时候,亚修从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但这次将魔女和剑姬也一起押注后,他却忽然害怕了起来。
他害怕他们会死,更害怕他自己没死,但其他人却死了。
他们距离三翼圣域还遥遥无期,但这段期间每到蛛楼回合就必须进入虚境,与英魂军团展开生死时速。
虽然他们有车,虽然他们能逃得掉,但逃得了一次,两次,三次,十次,能逃得掉一百次吗?
只要有一次逃不掉,只要出现一次差错,只要命运稍微绊他们一脚……
亚修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她们被撕碎的画面。
而且,这已经不是亚修死一死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哪怕亚修率先阵亡,但剑姬和魔女的契约依然不会消解。除非攀登到更高层虚境,否则她们还是得亡命虚境——相比起见好就收,女皇英魂看起来更像是赶尽杀绝的类型。
虽然魔女和剑姬对此没有异议,而且那时候亚修的应对确实是最正确的做法。
但是,但是……
他怕了。
忽然,亚修想起他的倒数第二道题,忍不住苦笑一声。
还献祭世界牺牲亿万生灵、拯救世界背负千年愿望……他现在连「把你们的命托付给我吧」这种话都没法心安理得说出口。
急速膨胀的心理负担很快让他喘不过气,假如是以前,亚修肯定是选择独自承受这份信任的痛苦,假装什么事都没有。毕竟这就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诉苦只会引起别人的担心,没有人想吞下你的血泪。
是芙瑞雅改变了他,那段短暂的同居让亚修看见了一个普通人是如何在血月这种残酷社会里活下来,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病就要治。
找心理治疗师并不可耻,这或许就是血月国度对文明推动的最大贡献了。
虽然周围没有心理治疗师,但找欺诈师其实也差不多,毕竟安慰跟欺骗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