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最后苟延残喘的百年,那些平庸的君主会寄希望于这样虚无缥缈又可笑的美梦总要有人提醒才是,我想知道是什么人提醒的。”姜韶颜开口,看向面前的慧觉禅师,说道。
香梨已经出去了,屋子里,只她与慧觉禅师两人。
看着女孩子朝他望来的眼神,慧觉禅师叹了口气,幽幽道:“难怪静慈总说你同那位世子般配,眼下看,果真般配的很!”
从女孩子方才所言,那位世子被滞留宫中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话,也未将他的事情抖露出来。可她甫一醒,只看了眼那位世子的言行,便将他与当年那些事相关之处都猜到了。
“贫僧只是个游僧,好一碗吃食,好野外一张舒适可供休憩的野席,仅此而已。”慧觉禅师幽幽叹了口气。
慧觉禅师虽是人前颇有名望的游僧,可在她面前自称“贫僧”之时并不多,他也并非自持身份之人。
也只有说到正事时,才会这般神情肃重。
“所以,禅师是想告诉我权势、钱财这些东西并不能打动于你?”女孩子听了却是若有所思,“那禅师是如何同这些事扯上关系的呢?”
慧觉禅师将他的手摊开,放在了女孩子屋中的绣桌之上。
黝黑且遍布老茧。
他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了一声,开口说了起来:“我这一手解毒、治蛊妙术都来自于一个地方。”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慧觉禅师出自南疆是世人皆知的事。
“南疆地湿、林密,瘴气丛生、虫蚁毒物亦不少,虽说寻常人对此避之不及,可凡事皆有两面,这些虫蚁毒物一面是奇毒,一面亦是良药。”姜韶颜开口,说道。
她对此知道的不多,所说的这些也是世人都知道的。
“早在先秦时就有传闻南疆有巫医,据说这等医者所用的药材、方子诡谲多变,又与毒物虫蚁有关。虫蚁毒物这等东西,能接受的毕竟不多,同正统的医者相比,这等巫医便也越来越少,仅在南疆几个小地方流传。”慧觉禅师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垂眸低低道了声“阿弥陀佛”之后,才再次开口说了起来,“贫僧就出生在这等巫医治病的地方,这一手解毒的妙术就习自这里。”
因着天然与毒物多接触,所以巫医对于解毒之术尤为擅长。
凡事皆有两面,就似人常说若要一击将人毙命,除却武艺本身非比寻常之人之外,能做到此的普通人便只有精通人体各大穴道经络的医者一样,擅解毒的巫医若要下毒害人也是非一般的厉害。因此,除了寻常的虫蚁毒物之外,蛊毒也由此而生了。
“我所出生的南疆小村庄来自于障毒横行的大山谷地的深处,大山之中如我出生的小村庄不知凡几,离我所出生的小村庄不远处有一谷地,地势平坦、适宜生存,因着那一处谷地瘴气尤深,外人看来雾气朦朦,恍若腾云驾雾的人间仙境,当地人便因此唤之为仙人谷。”慧觉禅师说到这里顿了下来,再次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道,“仙人谷虽名唤‘仙人’,却因瘴气最深,实际上是最适合养蛊、育毒的至毒之处。”
不过世间毒物相生相克,生在其中的当地人总有办法解毒,在其中生活。
“南疆小村庄素日里鲜少与外人接触,毕竟我等这些人都是自幼便接触毒物的,早养成了一副抗毒的好身子。可寻常人进入其中,哪怕是提前用过解毒之物了,还是时常会不适。轻则昏迷,重则送命。”慧觉禅师说道。
毒将这些地方与外界天然隔绝开来,也只有似他这样从中走出来的人,才将蛊毒之物带了出去。有人钻营下毒,便也有人钻营解毒,以此为生。
“我虽如今年岁不小了,可有些事开始之前,我还不曾出生。”慧觉禅师说道,“仙人谷那个地方便是我等当地人也很少进入其中。我年少因习医蛊倒是进去过几次,倒是有几分印象。比起旁的村庄,那地方明显要富庶上不少,似是除却寻常的炮制药物之外,还有旁的营生。可那仙人谷的村民有些排外,我问过几次,没人回答便作罢了。”
而后便是他走出了那里,各地游历,二十年前,大靖将塌之前,他经过南疆,便回了一次村子,而后便听到了一些传闻。
“听说仙人谷里那叫望仙村的村中人一夕之间遭了天谴,被屠村了。”慧觉禅师说到这里,忍不住默了默,苦笑道,“虽是出家人,可贫僧耐不住好奇去了一趟仙人谷……”
就是这一趟,叫他有了些收获。
“我在村中巫医的身下看到了一份用我们当地苗语写下的血书,”慧觉禅师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道,“说望仙村的村民自百年前开始就在同外界中人合作了。”
至于合作的内容有很多……
“二十年前,他们养出了一味至毒的蛊毒,会令人致死,却也有一些特殊的功效,”慧觉禅师说到这里,看了姜韶颜一眼,开口又道,“会令人自觉神智清明,便是濒死之人也会如回春返照一般精神奕奕,恍若飞升成仙、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