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的意思荀攸当然明白,但他更清楚只要吕布在一天,想要从内部搬到吕布是不可能的,看看郑泰,他没考虑吗?他就是试图借助大鸿胪的权利渗透军权,他也清楚要扳倒吕布,首先得设法获取军权。
但这绝不是有虎符什么的就能干的,可以说,现在就算把虎符给你,你想用虎符调兵对付吕布,能立刻被手下干掉,关中这些将士,基本都是拥护吕布的。
再说舆论,现在走大街上,你别说说吕布的不是,就算直呼其名,都可能被人围了,万民拥护,加上以前各家富户建立的坞堡也被吕布以各种理由拆除,可以说,如今这关中,士人想要造吕布的反,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明知不可为,而吕布也不是真的十恶不赦,为何不能重新定义一下双方的关系?士族政治本就有些畸形,只是很多人觉得士的发展还没到盛极而衰的地步。
但怎样就算盛极其实没人能真正给出一个标准,关中的士族衰弱却是可以看到的,吕布将朝廷和百姓融为了一体,一直在中间的士族开始变得多余并被逐渐边缘化。
“元常啊,我觉得如今你我该想的不是如何与主公绝个生死,而是如何适应这新的规则。”荀攸看向钟繇道:“你也该知道,士族政治若真如往日那般发展下去,盛极而衰的后果可能比现在要更可怕。”
“公达此言,可否看做已经倒向温侯?”钟繇坐下来反问道。
“你若这般看,也没错。”荀攸点了点头道:“如今的关中,元常执掌京兆尹,应该更清楚是何等状况,莫说这乱世,便是大汉强盛时,是否有如今关中之盛况?”
钟繇闻言摇了摇头,不是没有,而是不知道,毕竟这个没法对比,也没有标准,若以人口而论,关中现在的人口肯定不及最强盛的时候,但若论民心什么的,现在关中绝对是民心最盛的时候,不好比,也没必要比。
这是吕布一步步建立起来的,同样也是踩着无数士族的血肉建立的,为了今日之盛况,多少关中士族被抄家灭族?
“那是否有可能让温侯”钟繇说到一半,也停下来了,悠悠的叹了口气,吕布现在已经有了明显的规划,这份规划是对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的长远规划,而且在一步步的施行。
郑泰为何这般莽撞?就是看出了吕布这份对未来的规划中,有朝廷、有百姓、有豪商,但唯独没有士人!
与其说郑泰愚蠢莽撞,倒不如说他是看明白未来之后绝望的做出自己最后的反抗,他想要用自己来唤醒所有士人共同联手,再不联手就晚了!
荀攸摇了摇头道:“元常,你我也算世交,不管你如何看,攸是要陪主公走下去的,我也相信,主公这里,一定有属于我等的路。”
钟繇闻言皱了皱眉,士不可能被绝,或者说一个国家不可能没有管理者,吕布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把士给杀光了,充其量,也就是换一批人治理。
就像现在,关中的实权逐渐被那些依附吕布的寒门、庶族给接手了,这些,其实可以看成新的士,只是他们的实力、影响力就算最后成长起来了,也远不如旧士族那般庞大。
这就是吕布给士人留下的路,给朝廷当狗,这么说可能有些偏激,但在吕布定下的框架下,士族很难再如过去那般高高在上,他们也需要争才行,而且还是跟寒门庶子去争。
如果放到过去,大不了不出仕就行,但现在不行了,原因吗,吕布不让,你既然有本事不肯为朝廷效力,那就不配享有朝廷的扶持,各种政策上的减免和不再优惠,能够瞬间让你失去养那一大家子的能力。
活还是能活下去的,但想要悠闲地过隐士生活那就纯属想多了,不愿意出仕,就去体验一下生活的艰辛吧。
这就是吕布不要脸无耻的地方,虽然不是强迫,但却一步步将士人的命根子攥在手里,尤其是丝路重开之后,对于士族家族往来西域更是有严格的要求和把控,如果没有一些减免政策,光是高昂的商税就能让人心疼死。
至于造成这一幕的根本原因那就是吕布除了掌控军队之外,将关中经济也牢牢抓在手中,甚至比对军队的掌控都紧。
百姓赖以生存的田地,丝绸之路的买卖以及跟关东诸侯之间的贸易,河东的盐巴,巴蜀的蜀锦等等等等,都被吕布控制在手,这样的情况下,士人想要做高士就很难了,除非真的愿意摆脱家庭,但可能吗?
相比于此前,吕布治下的士人活的是相当憋屈,而且还是想跟吕布讲和都不能的那种,吕布只容许他们按照自己定下的框架规则来走,在此之内可以容忍,但超出框架之外,几乎是一刀切!
“大鸿胪之事,我可代为处理”钟繇从荀攸桌上拿起官印,皱眉看向荀攸道:“但我无法如公达这般为他效力。”
荀攸点点头:“并无强求之意。”
纯粹是自作多情,吕布只是要你办事,要像自己这般先叫几年主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