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中,吕布接过婢女递来沾湿的丝巾,拭去了脸上的尘土,在将士的帮助下,卸去了身上的铠甲。
他来时是做好随时投入战场的准备,如今既然南阳无战,自然不需再披甲了。
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吕布有些心疼的来到赤兔身前,捧起调配的马粮给赤兔吃,伸手摸着赤兔的鬃毛。
六天六夜的奔波,赤兔的膘都被跑掉了,如今的赤兔,瘦的都脱相了,这要是换做寻常战马,可能已经跑死了。
赤兔吃了几口马粮,亲昵的蹭了蹭吕布的手掌,而后继续吃。
“爹。”正在吕布喂着赤兔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轻呼。
吕布也没回头,既然知道女儿没事,他也就放心了,没必要表现太多,女儿大了,太亲热不好:“嗯。”
吕玲绮跑到吕布对面,怔怔的看着吕布,旁人也许感触不多,但作为女儿,她能敏锐的察觉到父亲的疲惫,这是曾经从未有过的。
“爹,你瘦了。”吕玲绮看着吕布这少有的沧桑模样,一时间,心中有些发酸。
“瘦些好,常年不曾作战,身上起了膘,这次伐蜀,总算是动了动,否则再这般下去,你娘都得说我了。”吕布不以为意道。
“娘才不会。”吕玲绮娇笑道,只是笑的有些发酸,她知道,伐蜀不可能让自己的父亲如此疲惫,此前传来的也都是好消息,怎么可能让父亲疲惫,父亲的疲惫,该是担心自己,连日奔波带来的,娇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片刻后才道:“爹,女儿不孝,累父亲担心了。”
“无事便好。”吕布看了她一眼笑道:“人长大了,自然是要经历一番,为父让你体验市井,尝人生,如今看来,却是不再需要了,你此番南阳之行,无论应变还是处变不惊的气魄,都是为父这个时候所没有的。”
自己这个年纪是什么模样?
吕布突然有些怀念,大概跟南阳之战前的马超差不多吧,不过因为没有像马超这样遇上什么像样的对手,几乎都是一路向前,无需多思考什么,所以可能更不堪一些,这点来说,女儿比这个时期的自己都要强呢。
“是爹教导有方。”吕玲绮挨着吕布,亲昵的往吕布身边靠了靠,这个时候,她其实是想让父亲抱一抱自己的,不过年纪大了,这样显然不好,吕布早在她十一岁时就不再抱她了,也只能像现在这般靠在身边撒撒娇。
“其实为父并不想教你,可知为何?”吕布摸索着赤兔的鬃毛,叹了口气道。
“因为玲绮是女儿身?”吕玲绮有些失落。
“傻孩子,跟这个有何干系?”吕布摇了摇头:“为父只是不想让你痛苦。”
吕玲绮默默地走到吕布身边,跟他一起喂马,却没再说话。
“人最大的痛苦,不是无知,而是知道一切,却无力去改变什么。”吕布仔细的将赤兔耳朵里的土用湿巾拭去,同时道:“你这副模样,想来也感受到了。”
吕玲绮默默地点点头,就如同自家父亲所说的那样,知道的越多,这世界带给她的并非洞彻世事后的温柔,而是冰冷的压迫感。
每个时代都有其运行的规律,大汉对于女子还是相对宽容的,但女子从军所面临的问题就有很多,人的观念、军中的规矩、身体上的诧异还有人心等等,除非吕玲绮如同之前一样扮作男儿出来,否则就算她爹是吕布,也很难独领一军。
最好的归宿,就是如同蔡琰一般,做个博士,或者去书院教授弟子兵法学问,这是时代所赋予的,任你是谁都很难打破这山。
吕玲绮这两年走遍民间,尝遍万家饭,吃过万家苦,又机缘巧合在南阳立下了军功,她懂的要比常人多太多,但就如吕布所言,对这个世界看得越清,有些事情就越是无奈。
原本父女相聚的温馨场面,不知怎的,多了一份沉重。
“父亲是要孩儿放弃?”吕玲绮有些不甘道。
“看你。”吕布扭头看向女儿:“路有多难,你看到了,你若放弃,为父自然高兴,但你若还想走,自己去找路,莫要问我,你爹是吕布,可不是什么好人。”
说到最后,吕布对着女儿咧嘴一笑。
沉重的气氛随着吕布的笑容瞬间破碎,吕玲绮也忍不住笑了,狠狠地点点头道:“多谢父亲,女儿懂了!”
父女分别几年,自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深夜,吕玲绮才被吕布赶回去,连日奔波,吕布是真的累了,倒头便睡,至于女儿将来吕布自然如同所有父母一般,希望自己女儿有个好归宿,但又不希望她不开心,虽然这事儿严氏肯定会唠叨,但对吕布来说,儿女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那是好事,哪怕这个时代并不允许,但那又如何?
接下来的几日,吕布难得清闲,蜀地的事情已经了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张辽、法正他们处理便是,如果按照正常步骤,吕布该将目光放到中原了,毕竟天下最难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