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千户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柳如是对郭璘来意,有些狐疑。
听了夫人的问话,钱谦益拈着白胡子微笑,他也很好奇郭璘的来意。但是,大儒嘛,养气的功夫肯定强,他沉住气,自己不问,让夫人问。
郭璘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钱公和夫人去年可曾去过舟山黄毓祺营中犒师?黄毓祺被人告了,清军正在搜捕他”。
“咣当”一声,钱谦益手中的茶盅落地。
老钱啥都不怕,就怕死。
柳如是倒是镇静:“郭千户既然来见愚夫妇,想必已有解决之策”。
郭璘见柳如是镇定自若,不由暗赞,不愧是当年准备跳湖殉国的河东君,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钱公、夫人勿惊,下官已派人将黄毓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黄毓祺,字介之,号大愚,是个牛人,一个很牛的江阴人!
黄家是江阴大户,家产占了半个江阴城。当年阎、陈二典史不肯剃发易服,举义旗于江阴。黄毓祺不要家产,要头发。变卖全部家产,招兵买马,跟着阎应元、陈明遇一起干。他死守江阴八十余日,奉阎应元命,冲出城外求援,城破后,在江阴、舟山一带坚持抗清。
去年,黄毓祺决心干票大的,从舟山出兵攻打常州。缺军饷,找钱谦益借。
老钱自从听了夫人的劝,反清复明后,真心实意地干。听说黄毓祺缺军饷,二话不说,把家里的藏书卖了几本,凑了五千两银子。
这还不算,钱、柳二人还准备了一些粮食衣物,亲自到舟山黄毓祺军营犒师。
结果黄毓祺义师前往崇明时,遇到飓风,损失大半,再加上清军水师的围捕,义军失败了。
黄毓祺潜伏于通州法宝寺。
即使躲到寺院里了,黄义士反清复明的念头还不歇,题诗曰:“纵使逆天成底事,倒行日暮不知还”。
可恨汉奸多!
他在泰州时,有个叫盛名儒的家伙把他告了。清军知道他当了和尚,去各个寺庙搜捕。
“印白禅师何在?”
一个体重惊人的大胖子,笑咪咪地进了法宝寺,一脸肥肉,如同一尊弥勒佛。
知客僧急忙迎接“阿弥陀佛,施主尊姓大名?”
大胖子的随从答道:“此乃吾家王员外,通州有名的大善人。听闻印白禅师,佛法高深,特来请益。”
躲在偏殿的黄毓祺,暗暗冷笑,吾刚到法宝寺,汝就知道吾佛法高深?必是满人的鹰犬。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黄毓祺暗藏利刃,走出殿外,也不谦虚:“哈哈!贫僧确实懂点佛法,尤擅给人超度。施主找贫僧请益什么?”
精光四射,一脸凶光。
大胖子暗喜,好苗子,咱锦衣卫就缺这样的人。
“黄介之勿惊,吾也是江阴人。”
“汝也是江阴人?”…
大胖子的眼泪说来就来,还唱起了歌:“宜兴人,一把枪。无锡人,团团一股香。靖江人,连忙跪在沙滩上。常州人,献了女儿又献娘。江阴人,打仗八十余日,宁死不投降”。
“这!这!这!”
听了这歌,印白禅师再也淡定不起来,当年江阴义军就是唱着这歌与鞑虏血战。城破之后,清军屠城,江阴城仅剩五十三人啊!
“黄兄,实不相瞒,吾乃靖监囯麾下,通州锦衣卫百户王炼。吾手下的番子,得到消息,有人告发了黄兄,清军即将来搜捕了。请黄兄快换个地方”。
黄毓祺叹了口气:“遍地腥膻,皆是狼犬。让黄某去何处躲藏?”
“千户萧大人敬黄兄忠义、去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大人处,为您讨了个正七品总旗的官身。黄兄若是不嫌弃,以后兄弟就跟您一个锅里吃饭了”。
黄毓祺有些犹豫,他还有两个儿子没法带走。
王炼一笑:“黄兄可是担心两位公子?萧大人已经派人把两位公子送到舟山了,给您的任务是去舟山黄斌卿处潜伏”。
黄毓祺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个地步,没啥好说的了。
“吾愿意加入锦衣卫”。
王炼大喜,取出一块腰牌给黄毓祺。
“黄兄珍重,会有人联系黄兄。联系的暗号是:满城、忠烈!”
北京城的冬天特别冷,顺天府前街刘府,三等子爵刘爵爷病了。
听说街上的赵郎中医术高超,家人赶紧去请。
有钱挣,自然好。赵郎中拎着药箱,慢慢悠悠地跟着家人来到刘府。
刘爵爷躺在床上,胸闷,脸赤红,长吁短叹。
赵郎中搭上两根手指诊脉。
刘爵爷,大名刘泽清,原先是大明弘光朝江北四镇之一,被封东平侯。清军打来,他一箭不发,降了清。
本以为带着几万大军投降,功劳这么大,大清的赏赐少不了。哪曾想,只封了个三等子爵。更可气的是,兵权也被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