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征战多,
城北无饥鸦。
白骨马蹄下,
谁言皆有家。
血红的夕阳开始消退,无数具尸体伏在城头。尸体上插着的一枝枝长箭,展现着战争的残酷,断了的长枪却依然紧握在手中,诉说着不屈与顽强。
“将士们,再坚持几天,豫囯公的大军马上就到了”。
余应桂大声激励着守城的军士。
一个黑脸老军咧嘴一笑:“余尚书,您就别蒙咱咧,鞑子的大军正在打南昌,金大帅哪有援兵派给咱?您和吴巡抚那么大的官,都不怕死。咱老赵没啥说的,跟着您战死在这星子城咧”。
余应桂原是崇祯朝的兵部左侍郎。金声恒起兵后,他和生员吴江在南康府响应,攻克了都昌、湖口、星子等县。他自称兵部尚书,吴江自称巡抚。
听了老军的话,余应桂一阵感动,正要继续激励将士。一枝流箭射来,黑脸老军扼着咽喉倒地。
“杀!”
一个正白旗满洲兵探出了头。
余应桂一刀斩中虏兵面门,用劲过猛,钢刀崩出了一个小豁口。
“杀!”
越来越多的满洲兵登上了城。
余应桂举刀向敌人杀去,雪亮的钢刀映得夕阳血红。
战斗结束了,小小的星子城,挂满了镶黄、正白和绿营兵的军旗。
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盯着血红的夕阳。
满洲镶黄旗、一等梅勒章京副将顾纳岱,长相不错。身材修长,鬓如刀裁,眉色如墨,面如桃花。不像个武将,倒似个书生。不过,仔细一看,那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极犀利,宛若一只正在飞翔的海冬青。
一名魁梧粗壮、骨健筋强的红脸武将走到了他的身边。
“胶商章京,汝有什么事?”
一等梅勒章京顾纳岱十分温和地问一等梅勒章京胶商。
胶商,生得一张红脸。虽然同为一等梅勒章京,他可不敢跟顾纳岱平起平坐,而是时时刻刻执下属礼。
原因很简单,因为顾纳岱姓爱新觉罗,乃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侄孙,而胶商只是一个普通的满人武将。
“章京”,胶商谄媚地请示,“这星子城的尼堪们太可恶,折了吾八旗不少将士,是不是屠城?”
爱新觉罗顾纳岱明白了,狼饿了,想吃肉。
“去吧,不过只有一天时间,明天全军赶往南昌,与大将军会合”,顾纳岱下了屠城的军令。别看顾纳岱不过三十多岁,却是经历过山海关之战等大战役的老将,从关外打到关内,屠城这种事,他干得多了。
不需要亲自动手,屠城抢到的财富,自然会有他的一份。
胶商欢天喜地的去了。
一会儿功夫,随着一声声惨叫,星子城变成了人间地狱。
“吁!”
五十五岁的征南大将军谭泰,勒住战马,举起千里镜,仔细着四周的地形。古铜色的皮肤,被太阳照射得闪闪发亮。…
此次打南昌,摄政王多尔衮动用了满人的根本力量。从正黄旗、镶白旗、镶黄旗、正白旗、正红旗中,抽调了二十个甲喇、三万真满洲大军再加上两万蒙古八旗、刘良佐统率的三万汉军镶黄旗、正红旗、正白旗两万绿营江南总督马国柱、副总兵杨捷、参将康时升的军队,差不多十五万大军。
这是何等的信任!尤其是对谭泰这种半路投奔多尔衮的老将来说,更是十分感动。
舒穆禄谭泰,是正黄旗人。
舒穆禄家族世居珲春,属于东海女真库尔喀部,在女真人中以勇悍闻名。舒穆禄,满语的意思是“珊瑚”,是女真人中最古老的姓氏,本姓“石抹”,其实是契丹贵族的后裔。
他们家族很早就投奔了太祖努尔哈赤。虽不是满洲八大姓,但战功摆在那,没人敢小瞧。
十几岁谭泰便随太祖、太宗出征,如今已经打了差不多四十年仗了。想当年,那洪承畴就是被谭泰生擒的。
谭泰和这支大军的副统帅、镶白旗满洲固山额真失其何洛会,原本皆是发誓要扶保太宗子孙的两黄旗“八大臣”之一,按说是多尔衮的死敌。
可那多尔衮手段了得,居然慑服了这二人,让他们成了自己手下的忠犬。
看着排着一溜长蛇阵,浩浩荡荡的大军,谭泰心情激荡。即使是皇太极,也没有让自己统率过如此多的兵马。摄政王恩厚啊!
“大将军,吾军已度过鸡笼山”。
“扎营”,谭泰淡淡的下了军令。
筑起营垒、深挖壕沟,打老了仗的将军,营寨布防得十分严密。想偷袭谭泰,很难!
扎完营,召开军事会议。
济济一堂,皆是满清的重臣。
脸庞光洁白皙、孔武有力的,是大军副统帅、镶白旗固山额真何洛会。
身躯凛凛、眉如刷漆、胸脯横阔、长着一脸络缌胡子的,是身经百战的满洲大将、固山额真朱马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