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听洪承畴来了,清徽宁池太提督张天禄大喜,急忙领着宁国总兵胡茂祯等人拜见。
张天禄最敬重洪承畴,洪承畴也最欣赏张天禄。无他,两个人皆是臭名昭着的大汉奸,臭味相投,彼此都觉得对方很香。
张提督是个奇人,很神奇,有两点可以见证。
其一、凤凰涅盘、脱胎换骨。此人本是史可法部将,当明军时,打仗屡战屡败,归顺清廷后,却变得异常凶悍,成了常胜将军。在清军南下江南的首战中,正是此人率军连破南明水师总兵郑鸿逵兵营三处,抢得头功,后来又参与围攻南京,屡建奇勋。
其二、又当屠夫,又立牌坊。张提督做的最出名一件事,便是一手制造了“泾县之屠”(又称“乙酉之难”)。当年,金声、江天一等人在皖南竖义旗反清,泾县响应。张天禄带着池州总兵于永绶攻下了泾县,一个字:杀,将五万多人口的泾县,杀得只剩九十余人。隆武帝闻听江阴、泾县被屠杀的惨状后,叹息说:“吾家子孙过此二县,三尺童子亦当哀而敬之”。
就这么一个刽子手,在大清朝竟然以“仁义”字闻名。
咋个“仁义”法?他领军至宣城,假惺惺地说不得扰民,不让军队进城。一天下小雨,城里的士绅请他入城避雨。死活不肯,说本帅若是进城,将士们必然也跟着进城,要是扰民了,可怎么办?本帅还是冒雨在军营里待着吧。宣城的士绅被他迷惑,上万民表请求清廷褒奖他。顺治帝很高兴,下旨猛夸了他一顿。从此,得了个“仁义”的好名声。
这两件奇事,降清的一众汉奸事迹中,唯有崇祯帝祭奠洪承畴可与之媲美。所以张天禄和洪承畴关系甚好,是洪承畴的心腹。
“大将军、洪经略一路鞍马劳顿,末将略备薄酒,为大将军、洪经略洗尘,请”,张天禄殷勤相邀。
济度和洪承畴哪还有心思喝酒,但张提督盛情难却,也不好拂了人家好意,勉强赴宴。
一入席,见了张天禄的一众部将,倒是个个龙精虎猛,有杀气。确实,总兵张天福、胡茂祯,副将杨守壮、赵大捷等个个皆沾满义军鲜血。杀的人多了,自然有杀气。
洪承畴暗暗点头,这个张天禄倒是个能打的,可以用一用。
逃到宁国后,济度、洪承畴仅剩五万多兵马,张天禄的提督标营、宁国绿营有两万兵马,加在一起仍有七万余众。此外,宁国西面的池州绿营有兵七千、北面的太平府芜采绿营有兵八千,再算上其他各府的战、守兵,清廷在南直隶兵力仍多。
见济度闷闷不乐,张天禄呵呵一笑,“大将军勿忧,明军打得下徽州,却难攻下宁国?”
济度问道:“哦,张提督缘何如此自信?”
张天禄很得意:“徽州民风刁狡,反贼众多,他们为明军通风报信、送银送粮,明军对我军军情一目了然,才遭致小挫,此非大将军、洪经略之过,乃刁民可恶耳;而宁国府的反贼,不是末将夸口,几乎被末将杀绝了。所以,末将觉得明军打得下徽州,打不下宁国”。
见张天禄将自己战败的责任推给了徽州百姓,济度龙颜大悦,大大地夸奖了张天禄一顿。一时间宾主尽欢。
酒一散,洪承畴立即布置作战任务:张勇、李茹春领兵两万,守龙门山、太平县;张天禄、胡茂祯领兵两万守正山和旌德县;李本深、张大元、刘忠领兵两万守紫山、千顷山和宁国县;吐尔玛领一万满洲八旗,驻守泾县附近的石璧山、茹麻岭、华阳山、文脊山一带,为各地后援;自己则和济度领数千亲兵,屯于泾县。
洪承畴不以宁国府治宣城为大营所在,而是将大营扎于泾县,是很有眼光的。泾县的地形比宣城更险峻,也离各山更近,便于指挥。
不过,洪承畴信错了张天禄,张天禄说他已将宁国府的“反贼”杀绝了,事实证明,宁国人的骨头和徽州人一样,又臭又硬。“反贼”如原上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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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亨嘉的大军来到了徽州府绩溪县。
绩溪县不是明军打下的,是义军攻下的。歙县、绩溪的大山中,一直活跃着潘永禧、陈九思、汪老五、汪伯升四股义军。这些年,不管形势多恶劣,他们都守护着自己的头发衣冠,死都不肯剃发易服。闻监国靖王击败清军,鞑子主力北逃宁国,出山杀了清绩溪知县,迎接朝廷大军。
朱亨嘉一清点这些隐藏于深山的义军,竟有五千人。大喜,他正缺兵员。连番血战,陆师人数减少到了十四万。从俘虏中挑选了五千精壮,再加上这些义军补充,兵力又恢复到了十五万。不过,得留一万驻守各地,可用于作战的兵力仍是十四万。
这天晚上,他正琢磨着要集中兵力,北上攻取泾县,忽然两大谋士郑封、刘茂遐联袂而来。
“咦?这么晚了,郑卿和刘卿不睡觉,急着找孤,到底何事呀?”
郑封一脸激动,浑不似平日的淡定从容,“监国,予和玄初商量了一个新的作战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