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人头滚滚。
北京城乾清宫内,顺治帝听说自己的两位堂兄傅勒赫和墨尔逊降了明,直恨得龙牙直咬。
他要杀人,令将英亲王阿济格的其他几个儿子:第三子伯尔逊、第八子佟塞、第九子瑚礼、第十子鄂拜、第十一子班进泰尽皆绑赴菜市口处斩。
这五位宗室皆是阿济格的妾氏所出,地位不高,没有太深厚的背景,按说必死。
还好,昭圣皇太后出面了。
“皇上,现在大清危如累卵,汝更应该对内怀柔,施以仁政。杀几个手无寸铁的宗室,并不能改变局面。反让天下人觉得汝是残忍嗜杀的暴君。请三思!”
顺治帝想了想,觉得母亲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遂免了这五人死罪,夺爵削宗籍,贬为庶人。
“彦升贤弟台鉴:经年一别,尔来十余年矣!岁月初寒,甚觉严冽。弟居北方,想必苦甚。昨日与梅村小酌,聊及贤弟,不禁泪下。呜呼!吾大明翰林,奈何做满洲忠犬?奴颜婢膝,匍匐于贺兰山缺金钱鼠尾,何面目见祖宗于九泉?若云先帝刚严,今我大明光武皇帝陛下,宽厚仁慈,德泽四海,北伐中原,恢复华夏,志士仁人莫不欢欣鼓舞。如兄草芥之能,亦被擢为总督。贤弟风流蕴藉,盖世之才,若效鸿鹄以南飞,必得重用。夫智者,遭遇明主,建功立业,拥旄万里,何其壮哉!愚者,螳臂挡车,执迷不悟,沦为奔亡之虏,百年之后,史册讥之,宁不哀耶!素琴一副、清茶三盏,兄与梅村,静候君来。往事如雾,不胜唏嘘,馀惟远道,千万自爱。兄谦益肃拜”。
清弘文院大学士陈之遴望着大明山东河南总督钱谦益写给自己的这封信,不由得大叹,大叹,复大叹!
他是浙东海宁人,出身名门望族,有大才,崇祯十年以一甲二名进士榜眼,授翰林院编修,与东林领袖钱谦益、复社名士吴伟业是知交好友。
可惜命运多舛!那一年清军南下,担任顺天巡抚的父亲陈祖苞,受牵连被革职逮捕,内心冤抑之下,饮毒酒自尽。崇祯帝恨其父漏刑,迁怒于他,下旨罢了他的官职,永不任用。
皇帝的一句话,便终生剥夺了一位大才子的政治生命,父亲的含冤自尽,更让他对大明产生了怨圭之念。
后来,满清入了关,降清的汉奸如云。他一想,楚虽有才,必为晋用,索性就降了清。
人一旦没了骨头,不要脸,官便升得快。先是阿谀奉承多尔衮,尊其为恩主后又见风使船,讨好顺治帝,官越做越大,直做到弘文院大学士高位。
“牧斋啊牧斋,汝是千里驹,明光武帝是汝的伯乐。可大清顺治皇帝亦是予的伯乐,受恩深重,如何能背主降明?”陈之遴喟然长叹。
当年,北党首领冯铨斗垮了南党首领陈名夏,欲将同为南党骨干的陈之遴一网打尽。顺治帝欣赏陈之遴的才干,下旨从宽处理,先是调任户部尚书,后又官复弘文院大学士,加少保兼太子太保。
…
由是感激,遂许顺治帝以驱驰。
所谓“北党”、“南党”,都是入关后降清的汉官,他们沿袭了大明的政治习惯,结党,北方人结北党,南方人结南党,斗得死去活来。至于入关前降清的汉官,比如范文程、宁完我,人家早入了旗,是旗人,不是汉人。不过因为都是北方人,这些人暗中是支持北党的。这也导致北党的势力远大于南党,陈之遴能在严酷的政治斗争中活命,全靠顺治帝,自然感激。
忽然,一张小纸从钱谦益的信中露出。陈之遴打开一看,却是自己的另一位好友、复社名士吴伟业写给自己的一首小诗:
南飞
少年与君识,
肝胆两相知。
望断天涯远,
鸿雁南飞时。
不由得双眼通红,热泪夺眶而出。
“牧斋、梅村,汝等的好意,予岂不知?奈何一失足成千古恨,回不了头了啊!”
命仆人取来火盆,将钱谦益的信和吴伟业的诗付之一炬。
又提笔向顺治皇帝上疏献策:“弘文院大学士臣陈之遴谨奏为与民休息事:”,明军夺了江南财赋重地,清廷财政日蹙,为了解决财政危机,他建议顺治帝,修举农功、裁汰冗官、减少兵力、节省财用、与民休息。
策是好策,奈何有些不合时宜。现在明清正在交战,如何能减少军队数量、与民休息?
这一下被北党领袖冯铨抓住了小辫子,指责他在明清大战之际,劝皇上精兵减政、削减军队数量,分明是居心叵测。
冯铨是万历年间的进士、搞政治斗争的老手,曾经谄事魏忠贤,任东阁大学士,经历过无数党争。一出手,便又狠又毒,给他扣了一顶“通明”的大帽子。
北京城,范府,议政大臣宁完我,正在拜会另一位议政大臣范文程。
这两位都是很早便降清的汉人,不,旗人,一个正红旗,一个镶黄旗。
六十三岁的宁完我,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五十九岁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