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贪污案的首犯——偃州知府刘明东贬为知县、赴播州为官,其余从犯等贬官、罚俸、赴苦寒远恶地区为官,涉案吏员、卫所军官斩监候,妻女发配教坊司以儆效尤。”
朱厚煜端坐在龙椅上一字一顿地读着刑部、吏部的联名题本,任谁都能听出那平淡语调中强压着的怒火,大殿内的气氛压抑沉默到了极点。
读完最后一个字,朱厚煜愤然将手中的题本摔在地上,用愤怒而威严的眼神扫视下方众臣。
“这就是对欺君罔上、草菅人命、侵蚀国本的蛀虫的惩罚,这就是朕的忠臣、良臣、贤臣们议出来的结果?你们对国法和君上还有一点点的敬畏吗?”
大臣们推议出的惩罚实在太轻了,轻到让朱厚煜完全无法接受,那个刘仁泽还真没骗他,就这个惩罚力度,那些贪官过几年没准还真能回偃州任职。
他好不容易做了件利国利民、让老百姓拍手称快的大好事,结果过几年那些贪官污吏又回来了,这让老百姓怎么看他这个皇帝?
老百姓一看:好家伙、这群王八蛋又回来了,他们该欺负我还是欺负我,那你这个反腐有个屁用?朝廷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的?以后再信你我是孙子!
老面孔封志林又站了出来,这家伙从上次硬顶天子的事迹中尝到了甜头,直言反上的好名声哪个文臣不想要啊?他面无惧色地开始侃侃而谈。
“启禀陛下,朝廷的科举三年一次,进士科上榜者不过百人,要是想把这些进士培养成足以出任父母官的贤臣,朝廷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
封志林的话说到一半,朱厚煜就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他就知道这个老东西又会跳出来与自己放对,也好,今天就连着上次的恩怨一起了结了吧!
“简明扼要地讲,如果朕执意把这些罪臣全部罢官免职,朝廷一时间调不出这么多合适的官员对吗?”
“陛下圣明。贪污、拐卖等罪行已经发生,再重的处罚也无法挽回已经造成的损失。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及时止损才是,如果地方官员出现大量空缺、乡绅们又被大量拘捕,地方上恐怕会出现大规模的动荡和混乱,到时只会造成更多损失,还请陛下明鉴!”
“混账!还圣明呢!哪个圣明的天子会放任这样一群贪官污吏残害自己的子民!”
“恰恰相反,臣以为适当的宽仁才是爱民之举,天子的大仁德不应该拘泥于法律和流言蜚语才是啊陛下!”
朱厚煜在上面和封志林吵得不可开交,张居正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岁月静好地考虑着今天下了朝吃点什么,朝堂上的争论和天子的怒火仿佛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吕调阳、张四维等有分量的大臣也昏昏欲睡地站在原地,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
从本心上而言张居正是支持朱厚煜严办那些贪官的,但官员优免是整个文官集团的共识,谁违反了这一点、谁就是向皇上邀宠献媚的无耻小人,从此以后都别想在文官圈子里混下去。
张居正想完成自己的改革还少不了文官们的支持,他说什么都不会站在整个文官集团对立面的。
而且朱厚煜心是好的,但他的手腕是否成熟、心思是否缜密还犹未可知,自己贸然站队会得罪同僚不说,朱厚煜对此次事件后续的处理要是出了问题,他张居正的脸可就丢大了,以后还有什么颜面担任百官之首?
他会站出来的,还会在关键时刻给朱厚煜一锤定音的帮助,但朱厚煜必须亲自站出来,用铁一般的证据和无懈可击的逻辑说服众人、也说服他张居正。
张居正这个等级的大臣必须避免主动的站队,这会削弱他们的分量和说服力,他们必须站在中立的位置被精妙的论据和辩才说服,哪怕那些御史表达的观点就是他们自己授意的。
见张居正始终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朱厚煜不禁咬紧了牙关,他知道张居正在顾虑什么,也知道自己想从这帮老狐狸们手里抢下主动权到底有多难,但此时此刻绝不容许他有半点退步。
偃州事件不仅仅是一次反腐、更是一个信号,张居正初登首辅宝座,天下官吏都密切注视着这位新首辅会整出什么花活来,但鲜有人能想到张居正要整的活究竟有多大。
如果能将偃州事件完美解决,那朝廷就证明了一件事:即使地方官和乡绅豪强沆瀣一气,朝廷仍然有能力在维持地方不乱的前提下把他们送进棺材。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朝堂必须先有足够的底气和反制措施才能在天下推行改革,否则地方上就一定会阳奉阴违,让天子的诏令出不了京畿地区。
“偃州府的事情诸位爱卿应该都听说了,整个县衙三分之二的官员小吏扭送入京、大量乡绅豪强被拘禁在县衙中,平望卫百户祝广昌凭一己之力就把局面稳定了下来,从这里便足以见得即便没有那些贪官,朝廷也未必就稳定不了局面。
一个卫所百户就能护方圆百里之太平,难道以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还找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