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刘釜多睡了一会儿,当他打开门闩,看向院内时,发现郑家父子早于此做事。
虎头在熬药,老郑则是在修理院外的杂草,看起来打算在院外建一所茅屋。
瞥见刘釜走出了房门,虎头高兴的换了声“小郎君”,但见大人的眼神,忙去照顾汤药。
却见一向处事利索的老郑此时单独面对刘釜,竟显得有些扭捏,这么个八尺大汉,放下柴刀,来到刘釜面前,郑重拱手行礼道:“昨夜听不孝儿说,小郎君欲使某二人为佃客,某父子二人一大早便厚着脸皮来了,还请小郎君勿怪!
切此中大恩大德,某父子没齿难忘。
别的不敢保证,只要某在,小郎君户下之田,定耕种的完好,内中收成,某断不会缺斤少两……”
暖暖阳光下,刘釜伸了个懒腰,好生端详了下老郑的黝黑面孔,视线在之右手的虎口上略一停留,摇头失笑道:“郑大叔也莫在说道了,不管汝过去做什么,又来自何地,只要勤劳诚恳做事,于我刘氏,断不会被驱逐。
我既然决定以汝二人为我家佃客,自是信得过。
今秋农事刚刚落下,想来田中事少,这两日还有事想要劳烦下郑大叔。
如之院中房屋,多需修缮,还劳得郑大叔叫些人,好生修理一下。汝二人也不用搭建草棚,居于偏屋便是。
此中花费,最后由我结算即可。”
初听刘釜前面一句话,老郑的神色微有触动,但闻后面的话,他又如何能辜负小郎君的信任,目光逐渐坚定起来,道:“某等低贱之身,小郎君还是叫某老郑,郑大叔属实当不得。
至于房屋修缮,小郎君放心,此事不用多请帮工,交由某父子便是,某年少时,亦学过瓦匠活计。
此外,不瞒小郎君,某来蜀地之前,其实做过扬州之军卒,后因黄巾之乱,才辗转蜀地……”
果然是行伍出生!
刘釜心中一叹。
寻常农人常我器具,手上长有糨子,断不会像老郑这般明显,老郑手上的痕迹,依照他两世的经验,大概率判断出是拉弓所致。何况就算老郑为农数十载,但他身上的气质,却是很难洗掉的。
对于老郑身份的猜测,刘釜自四日前初见时即有了。
而于此事问起,他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算是对郑家父子的最后一道考验。
如今,他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下,于这郑家父子也能完全接纳。
刘釜目光一动,将老郑扶起:“如今家中,我几无亲眷,汝等既入我家,便如亲人一般,但亦非我之仆从。且汝比我年长,虎头与我年岁相反,私下底,我称汝一声‘大叔’又如何不可?”
听刘釜言之,不将其父子列入奴仆之籍,老郑的心里有些惶恐,也有些感动,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未能吐出来。其父子二人颠沛流离数十年,还是首次见到如此和善的主家。
何况这位少年主家,才学过人,于品行更是无可挑剔,依照老郑大半辈子的经验,将来必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他可以这么碌碌无为一辈子,但年幼的儿子呢?
心思百转中,老郑便做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定。
就这么一个中年大汉,面向刘釜双膝跪下,并叫来了偷偷张望的儿子。
“某父子劳的小郎君收留,小郎君有救过不孝子性命。自今日起,某父子愿意奉小郎君为主,请小郎君成全!”
虎头有些拘谨,抬头偷看了眼刘釜:“请小郎君成全!”
刘釜伸出双手再将二人扶起,语气深沉道:“汝父子二人的心思,我刘釜明白。还如之前那般话,于我刘釜家中,汝等便是家人,亦是自由之身。但若有一日,汝等想要离开,我亦不会阻止。”
刘釜的这番表态,也是承认了他们间的主仆关系,但对郑家父子有了更大的宽容。
这种事情,经验丰富的老郑也是第一次遇到,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心中自然而然的把刘釜的这般行径归根到了“君子之为”上,既如此,他父子二人又如何负刘家小郎君?
两者虽未去官寺完成事实上的主仆关系登记,但内中的联系,却有过之而不及。
看见刘釜洗漱完毕回屋了,老郑把虎头叫来一侧,叮嘱道:
“自现在起,虎头,汝便常伴小郎君左右,若是小郎君遇事,即便汝死,也勿要将小郎君置于危险之下。若非如此,某便将你打死!”
虎头缩了缩头,然后又挺直了腰杆:“儿晓得了!阿翁放心便是,即便虎头人头落地,定也会照顾好小郎君的安危!”
院内郑家父子的动作,刘釜没太在意。
喝完虎头端来的汤药,便又重回昨日的书房,将父亲留下的木箱,小心的放入内侧后,读记了会《春秋》名篇。这一次的跪坐,尚无昨夜时间长,但刘釜竟感到有些疲劳。
想来,不光是他病体未康复的原因,还有为母守丧这些年,积累的不少病疾。
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