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釜回头,认真打量了下此人。
端的是个青年,三十多岁,下巴留有长长的胡子,身材高壮,有九尺之巨,上身披着一件白虎皮,两手各持着一柄锋利的宽刀。
于近处,尚能闻到上面传来的浓浓血腥味。
很显然,这位賨民壮士,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地位于山寨中还不低,而如方才的老祭司,都在低头行礼。
虽不知此人方才用賨语说了什么,但看旁边的賨人迅速离开的模样,大体是给之准备所需之物了。
可见这位賨民青年同样熟悉汉话。
但此人见了刘釜等汉人,也多无友好之意,仅打量了一眼,问询过老祭司后,便火速去了山寨的深处。
賨民的老祭司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看了眼刘釜,解释道:“此人是为我賨民大寨寨主之二子,平日间逢外人态度即如此,但于我賨民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众者皆是尊敬之。”
刘釜面容无多变化,让老祭司遣人将几个外伤严重者,皆送到了旁边空着的竹屋,便由叫得留下来的马虎数人,按照他的安排,搭建起了临时手术台。
刘釜前世的父亲,是医学院教授,母亲是医院主刀的大夫,他本身最终虽没有子承父母业,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外有自身的学习下,自有对一些医学知识的了解。
但这賨民的条件实在太差,刘釜也只好尽力去做。
“孙安,汝二人负责清洗伤口,马虎,汝的力气大,等候在我缝合其之伤口时,定要将之按住,还有,勿要忘了在之嘴里塞上一块布……”
待抬入了第一个肚子被兵器切了个大口子,人已奄奄一息的伤者时,刘釜的第一台手术便开始了。
除了刚开始看到搅着血沫的肠子有些不适应,刘釜很快凭借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在伤者的伤口上,缝制下的每一针,他都格外仔细。
第一个伤者被处理好抬下去,在没有消炎药的时代,能否活下去,便听天由命了。
第一个之后,便是第二个……
竹楼内,刚开始仅站着三两个賨民打下手,但渐渐地,一些尚留在这里的妇孺,还有些杵着竹棍的伤者,都挤在那狭小的窗户缝隙处张望。
因挡了刘釜缝制伤口的光线,弄得马虎每次都要粗着嗓子喊叫两声。
期间,可能是被刘釜认真的表情给感触到了,賨民阿程亦是将之在寨内熟悉的朋友,于喝了巫师的药水后,又将之背了过来,央求刘釜能帮之处理下背部的伤口。
“小郎君要不歇息一会儿?俺都快渴死了!”
好不容易,把有一个伤员处理好,刘釜刚接过马虎手里的麻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但听之道。
交换着揉了下酸痛的手腕,刘釜也沙哑着喉咙,问询道:“还有多少个人需要伤口缝制?”…
自将那朋友送去安息后,阿程也来帮忙了,其回道:“刚刚又送来两人,还有三人伤势较重,急需处理!汉吏要不休息一下,方才寨主已遣人准备好了汤食。”
说话间隙,刘釜此时已拿起针头在油灯的外焰上摇头,拒绝道:“伤者如山,还是将此三人处理好吧!”
这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此时天色已近日落。
若算早上吃的那一顿,刘釜的进食已过去了六七个时辰。
因精神体力耗费巨大,一如竹楼,走下一个台阶时,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好在一直随行照应的马虎眼疾手快,将之扶稳。
这一幕,包括刘釜于竹楼内所做的一切,都为賨民中一双明亮的眸光所见。
“此位汉吏,却于我在巴中的汉吏不同。其真与我賨民交心乎?但诚如阿廖所言,此人率众入我賨民聚集之地,目的定然不纯。”
本地寨主邱成,于心中默道。
其转头看着跟在身边的二子,道:“阿廖,汝早午归来,就不用去前方了,由汝兄照应便好。我等势弱,尚能抵挡三两日,待只丘山夷寻到新路,那条陡崖便不管用了。
时下该思考的,是如何转移我等賨民妇孺,只怕又要换个生息之所。
不过,随我先去会会这汉吏……左右都是为了救我賨民,才辛苦至此。
而且,阿程说了,此汉吏言之有救我賨民之法,看之是不是如我等所遇的汉吏那般,喜欢吹大话。
但若真能救得我等賨民,那此中恩义,我等自要牢记心间。”
本有些顽固的邱廖,以为賨民本地寨寨主最疼爱的幼子,此时恭敬有加道:“便如阿父之言,只愿这汉吏不是来愚弄我等的,反之,就算他有恩于我賨民,也绝不会轻易让之离开。”
邱成摇了摇头:“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若是太钢,容易折断。若无我当日之坚持,我等寨众。又如何要远离故乡,来这南中安生。汝之性格随我,但还是别学我。
我賨民本就朴实,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如方才之语,千万别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