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情况不妙,吾今次往朱提之地,面见为孟氏所遣之将领孟方,才得知南广亦为汉军所破。
根据逃出来的数名僰夷之述,此部汉军人数只有三四千,拿下南广非常轻松,仿佛鸡子碰石头。便是一日之间,为之戍守的南广城即已易主。
孟方而今如临大敌,期其能相助,自是枉然!
故,面对由南安而至之汉军,只能吾等自己想办法应对,或只有同蛮头交易,暂以旄牛、阐县防守。
据吾等前番益州州府之闻,益州牧对此部汉军不怎么友好,遂而,只需要坚守到他粮草全无,便是任吾等宰割之时……”
六日前,得晓凉头寨之失,汉军威猛,己方首战惨败,雍闿建议联合孟氏,以全力应对深入南中的这支汉军。
得雍熙认同,他趁着雪日亲往距离最近的朱提,商讨联合。但将领孟方自身难保,人心惶惶,何以助之!
雍闿只好匆匆而回。
于途中,心中已有定策。
雍熙叹了口气,将不久收到的奏报,递到雍闿手中,强忍着悲怆忧虑,道:“阿闿,即在前日下午,旄牛失矣。
而依汝之言,夺南广,往朱提的汉军之部,当不是汉军主力。吾等面对才是。
此中汉军主将,多是看吾雍氏于越郡率先起兵,故想灭而,以杀鸡儆猴之意。
而蛮王焦晾,其部从姑复而下,眼下活动于比苏,而今为夺永昌郡,正和永昌吕氏战的不可开交,恐无力支援!”
这下轮到雍闿大惊失色了,见其把军报放下,一手扶案道:“蛮王不是打算与父一同夺取蜀郡蜀国吗?何时转路南下了!而永昌吕氏,与吾雍氏一样,在永昌根基深厚,便是蛮王率万众夷人南下,凭着吕氏这些年的积累,如何能打得过?”
永昌吕氏,乃原南越宗室吕嘉一脉繁衍过来,自汉武帝时,即扎根于此。同雍氏一样,历史悠久,而且吕氏于永昌的多年经营,实力比雍氏还要高。
实力之下,还有本地夷帅、酋长的臣服。如今岁九月于雍氏之后,宣布脱离州府统治,即是永昌郡的太守丰珺,迫于吕氏的威势,为求苟活,只好率郡府吏,全归于吕氏门下。
雍闿见父亲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忽然想了什么,目光看向案几上的地图,从永昌转到云南,沉声道:“阿翁,让吾猜猜,蛮王是看汉军勇猛,心生惧意。转头率部南下,躲避汉军锋利的同时,与孟氏合作了?”
雍熙的八字胡颤了颤,现在被召集的夷帅还在路上,便是堂舍内,只有他父子二人,一些真相,书信也不放心,但现在确可以说出。
但见雍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颔首道:“正是,未免前线的夷帅们倒戈,吾一直没有将此事道出,没想到阿闿汝已猜出。再如孟氏,明面上亦是同吾等合作,但暗地里,恐也希望吾等同汉军拼的汝死吾活,然后其人螳螂捕蝉,一举拿下吾邛都之地。…
诚然,若是乃翁处于孟氏的位置,亦会如此!”
雍闿是聪明,但今不过弱冠,于处事上略显青涩,倒是雍熙一语道出了真相。
南中内部大族之间,一直都是勾心斗角。如同今次一起反叛,明面上是合作关系,但孟氏想吞并雍氏、吕氏,高氏等大族力量,雍氏难道就没有类似想法?
现在看到雍氏在前面扛刀,即便朱提没有遇险,包括滇池孟氏在内的地方大族力量,多半也会袖手旁观。
坐看雍氏与汉军双方激斗,两方势力削弱,此为一石二鸟,不正合乎他们的利益?
要怪就怪雍氏是出头鸟,加上越郡处于前沿,汉军正好当先打出头鸟,以平之!
而各方,包括雍氏对临时拼凑的这支汉军,实力之低估,加以南蛮夷人实力本身一般,乃是前线交锋之地,作战失利的主要原因。
想明白内因,雍闿眉头一皱,略一沉吟,问道:“那阿翁为何还让吾往朱提求援,若是知晓孟氏等不会相助,吾等自身全力防备就是!今吾部人马,加上各部夷帅,尚有一万六千之众,汉军于此主力,以斥候之刺探,至多不超过五千之众,难道连阐县等地都守不住?”
舍内,独于长子将心事倒出,雍熙已经平静不少,之前的愤怒,也只是在一连串的不利打击后,于之心中的某些发泄罢了。
到底是执掌雍氏近三十年的族长,他知道当前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防守汉军更进一步。
但想到自身年过半百,雍氏的未来还要交到长子雍闿手里,借此机会,并不妨碍他于长子多一些教导。
雍熙指了指旁侧的案几,示意长子与之一同坐下,悠悠道:“乃翁先回答汝第一个提问,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缘由在于人心!
蛮王一走,此之消息,不会隐瞒太久。加上凉头寨之败,吾部死伤,邛人投靠,到时候于吾手下的夷帅,夷人兵卒,士气自会下降。往朱提以求强援,恰可以用来稳定人心。
即便孟氏拒绝,但吾雍氏依然做了该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