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佛家的说法,世如苦海,身如行舟,不见彼岸,不得损坏。”李照说,“但是佛家也说,见了彼岸,有没有肉身都不重要了,看来你的佛学修为不够。”
“你妄自尊大,自以为见了彼岸?笑话!”江波龙光嗤笑一声,“你距离彼岸还差得极远,现在看来你不仅肉身受损,心中也被执念所迷,一心想要杀人复仇,不得法要,还敢妄谈佛理,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的一身修为,都是自这杀人复仇的执念所得,执念当然是不应当的,所以我要将其看破,这有什么问题吗?”李照面色不变,“但凡执念,有始有终,有因有果,难道一件事情是错误的就不能经历?须知有错才有对,有入执才有破执,我杀了你弟弟再看破也一样。莫非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一生走完了九成九,就差一步踏入棺材里,已经是错不得、改不得的年纪了?”
江波龙光脸色微变,李照这一番话语,实在是指向了他的死穴。
他已经不再年轻,这不仅是李照所讲述的“李照还能错,还有时间挽回,而他已经没办法挽回”的道理,更蕴含着一层更深的东西:那就是他的体力不支,这是战斗起来他所不可避免的一项弱点。
除此之外,李照既然默认自己还有时间挽回错误,也就默认了这一场战斗他能够赢。
这种自信也是江波龙光难以拥有的。
李照不等江波龙光回答,就又看了看江波景明,“而且我修的是道家老庄,庄子有大爱大恨大逍遥,以坐忘而化之,并不拘泥执着。说起来,你虽然拿我的太上忘情说事,但我的心灵境界还差了你一筹,这是我无法反驳的。那我现在将你的问题还给你,你心灵甚高,又为什么要保护江波景明呢?你是否没有看破某些东西?”
江波龙光笑了笑,“谁说我没有看破的,我的心中已经看破了,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你尽管杀他好了。”
说话间,他站了起来,让开身后的江波景明。
这个老头的神态,就好像是一家餐厅里的服务员一样,十分地周到礼貌。
江波景明坐在沙发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照,不敢说话,浑身上下紧绷,头皮都在发麻。这个在外界一皱眉都足以动荡一个地区经济的男人,现在在李照面前,就好像一头面对着老虎、雄狮的小白兔一样。
他和李照距离只有五步。
五步这个距离,李照杀他就好像呼吸一样简单。
李照却不为所动,像是眼中根本没有江波景明一样,“你不用引诱我,我要杀他你就会杀我,因为你的体力不支,但境界仍在,就是爆发力强悍,你想要刻意将局势引入一招一式的博弈之中,刹那之间见胜负,是你的胜场。我是不会中你计谋的。”
江波龙光有些失望,“你不急不燥,实在不像是个年轻人。”
“你心中有江波景明,正如我心中有复仇一样,这都是一样的。你不用遮遮掩掩。”李照道,“你达到了无的境界,而我达到了忘的境界,但无和忘不代表虚无和放弃,否则你我修到了这个境界,都应该去自杀才对。这二者真正的意义,反而是拥有与记住,你的领悟有了偏差。”
无与忘,代表着的东西,反而是拥有与记住。
这番话让江波龙光浑身一震,沉默半响,目光闪烁间,忽然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正确的。你在这一刻,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来你终于达到了我的境界,你终于达到了真正的至诚之道——不,你已经超越了我的至诚之道,我们已经不必谈下去了。”
说话之间,他又回到了江波景明的身前。
这一去一回,其实是双方的一场交锋。现在的江波龙光,也已经别无法他,露出了自己的真心。
他的真心就是——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李照眯了眯眼,他发现自己不管从任何一个地方进攻,都必须经过这个老人,才能够伤害到江波景明。
这个又矮又小、其貌不扬的老人,紧紧地护住了自己那个又高大,又英俊,光鲜亮丽的弟弟。
他看破了许多东西,但有些终究是无法割舍的。
这两个人可以说经历了一场辩论。
之前的江波龙光认为双方各自达到无忘境界,现在一个复仇杀人,一个出山保护,都是错误的,有悖于自己境界的。所以他要指出李照的错误,却隐瞒自己的错误。
可李照的态度却始终坦然,他认为就算达到无忘境界,他们也应该去复仇,去保护,实在没有遮掩的必要。
于是江波龙光不得不同意了李照的说法更加高明,
在同意的这一刻,江波龙光也已经有了怯意。
因为他知道李照的心灵境界,已经超越了自己。
李照道,“我比你年轻,心灵境界超越了你,肉体境界和你各有所长,斗志气势比你旺盛,看来这一场战斗是我赢了。”
江波龙光毫不在意,悠悠然道,“我很爱我的弟弟。”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