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珏说,“刚才我看你就是在用一种认同感,暗中操控他们对你的好恶。”
“这不是权谋手段,这是人心手段。”李照说,“我观他们的人心,被一些无意义的东西遮蔽掩盖,我为他们拂去尘埃,去无还有。去掉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还原原本应该存在于那里的东西,和权谋是不一样的。就好像一个人对聋人说话,一定要用手语一样,我为了和他们交流,必须用一些方法翻译一下。”
“在你眼中,世人都是聋子?你的手段,不过是翻译手法?”
张明珏苦笑道,“哈哈,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我肯定觉得他们在粉饰自己,为自己开脱。但你的话……”
李照道,“你身在权谋之中,于是觉得正常人和聋子的相处,就是一种权谋的利用和手段。但其实利用与否,只在于一个恶意,我对他们没有恶意,所以我当然没有利用任何人。如果我为了所谓的手段清白,看他们对我有所误会,就闭口不言,说什么‘等他们以后就懂’之类的话——这样是得不到真正的清白的。”
“我真是越来越不想称呼你为小师弟了。”
“这种称呼是没什么意义。”李照说,“不过你也没啥其他称呼可用了,留着吧。”
张明珏点点头,低头沉思一会儿,咀嚼了李照的话语,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他再问道,“你刚才说清白,我想要问你一件事情……如果你本就不愿意争夺某个东西,但你的竞争者不愿意相信你的话语,于是对你百般刁难,甚至是撕破脸皮,杀之而后快,这时候你要怎样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李照说,“你就把那个东西先拿在手中,然后亲自送给他。你既然随时能取,那送给他的行为自然别无他意,他也就真的相信你了。”
张明珏听罢,沉默无言。
李照又笑了笑,“不过这番话,对你是无用的。”
张明珏疑惑道,“什么意思?”
李照说,“因为这番话是真正与世无争的人想要做的,但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与世无争吗?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吗?还是说,你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要、不可以要、不能够要,所以欺骗自己说你其实是不想要?”
这番话,让张明珏如遭雷击,他定定看着李照许久,脸色几度变化,慢慢吞了口唾沫。
连张萱的脸色,都一下子变了。
连她也仿佛知道,李照所说的话语,其实涉及到了一个很核心,很巨大,很剧烈的事件。一旦确定之后,整个王朝天下,都会因此而变更!
“人要主动面对自己。我想要与米旭、韩羲、肖志文等人交好,这个心思单纯而直白,我做就做了,不会让所谓的清白阻碍我的举动。”
李照说,“同理,你如果真判断某个东西握在自己手中是更加应该的,却反而被所谓的情感、礼法、规矩所约束,那就是对不起你应有的责任,你就变成了一种虚伪。”
“我……虚伪?”
“你当然虚伪。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真正想要的事件发展,无非是他逼迫你到了极致,然后你极有原则的退让,你是好,他是坏,有目共睹,所有人支持你,最后你获得名声和权利——这固然很好,可你做得到吗?退让会让你失去优势,这是强者对弱者的余裕,可你不是强者。你身为弱者,却有强者的想法,最后往往只会取得名声,失去权利。偏偏你又是个看中权利胜过名声的人,这岂非是自寻痛苦?”
张明珏疑惑,“我怎么会看中权利,胜过名声?”
他不是狡辩,而是真真正正的疑惑,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中什么。
可李照的话语,却无比的肯定。
李照道,“你当然看中权利,因为你的周围围绕着这样一圈人,如果你看淡权利,就应该避开他们,可你没有。你不主动离开权利,又不主动获得权利,你既不愿意与他撕破脸皮,又不愿意主动放弃一切,你期待着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忽然暴毙,于是你获得成功。这就叫虚伪,你明白不明白?”
旁边的张萱忽然道,“师兄如果放弃一切,早就死了。”
“那是另一个问题。”李照说,“放弃权利有困境,但不放弃权利也有困境,你焉能用前者的困境,赋予你处于后者的正当性?这件事情终究要有结果的,不能够停留在某个阶段,这其实恰恰是他给自己不放弃权利的理由之一,自欺欺人罢了。”
张萱眨眨眼睛,感觉没听懂。
而张明珏脸色不变,但额头上却慢慢流下了细细的汗水。
李照的话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打进了他的心神之中,如暮鼓晨钟,当头棒喝。
他像是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却借由了李照的手,拨开了迷雾,掀开了帷幕,看到了一颗真实的心。
我看中权利,胜过名声。
我只能二选一,不能全都要。
我想要全都要,其实是一种侥幸心理,一种虚伪。
我身为弱者,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