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战之场,立尸之地,怀有必死信念者可生,幸图畏战者必死。
不论底层拼杀的足轻,还是稳坐中军本阵的大将,所能依仗的只有两样东西,过人的胆勇和严明的军纪。
八幡儿玉党这伙儿溃逃的残兵败将,虽然屡遭奔溃,但却现在这种九死一生的险恶局势,反倒是激起了他们亡命的秉性。
何况尼子军也是仓促应战,由行军猛然转入作战,未必不能再如山伏谷那般,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列阵!列阵!全体向后,给我冲!”宇喜多直家不再犹豫,催马带头向着尼子军的方向赶去,身后三里外,是山名家援军;面前两里外,是尼子国久率领的新宫党。
“利胜、刀匠跟紧了我!平助压阵,十人一队,身上有伤的靠后,拿弓箭、铁炮的给我上前,突入三十步的时候,再行齐射。”冈家利、长船贞亲想让他躲到更安全一些的队后去,但却一人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鞭子。
左右两侧皆是陡峭的高山,前后两面更各有数千大军,即使藏在这二百多人的最中间,又有什么用?
他以恩义结众,由此才得以在穷途之中复兴家名,难道现在的局势还会比当年带着三十名杂兵,前去降服儿岛数百水贼更加艰难么?
宇喜多直家不相信自家的武运会在今日终结,前面是尼子军的精锐的良马队,身后是山名军同样骁勇的马廻众。
战马的铁蹄动如雷鸣,不断震荡在这个狭窄的无名山谷之中,越来越近的良马队手持的长枪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寒芒。
宇喜多直家嘴唇微微颤动,短促迅捷的再次向祖神‘天日桙命’,发出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的祈祷,最后所有的意气,全都变做那一声震荡天地的喊杀声:“一与一,何足惧!”
八幡儿玉党的队伍在冲刺中,不断调整着方向。一来是等待后边的山名军大部队赶上,一来是选择对方的薄弱地带。
锐利的箭矢,射在了宇喜多直家战马的身前,到了尼子军的射程范围之内,这个时候,就要看看个人的武运气数了。
不过还好,尼子国久这支军势,因为改易转封的原因,早已经不是当初击大内、讨毛利、破山名的那支云州精兵。
主力是从伯耆国内征召的武士、军役众组成的徒兵,和尼子晴久的云州十郡国人的常备本队精锐相比,在军阵方面远远不如。
山名军阵型也没列好,尼子国久的部众也是一样,箭雨的威力大大减弱。宇喜多直家、长船贞亲、冈家利三人身上的大铠都不错,战马虽然没有披挂马铠,但关键部位也有牛皮、纸扎制成的挡护马身甲,有些抵抗力,有没躲开、挡开的箭矢,造不成大的伤害。
两军转瞬即遇,儿玉党最前方的部众,射放出一阵铁炮、弓箭,旋即落入汹涌如潮的尼子军阵中,四五名尼子军中招倒地,丝毫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冈利家手中七尺的大薙刀,长船贞亲运使沉重的碎金棒,都是合战众催阵的生杀利器,借助着借助马匹冲刺的速度,他两人大开大合,尼子军稍一碰到,往往非死即残,突起阵来极为凶悍。
两人一左一右,护持着宇喜多家的两侧,瞬时突入尼子军阵内数十步,手下几无一合之敌,后方手持长刀、短鑓的儿玉党紧随其后,奋力冲杀,一时间大占了上风。
被斩杀在地的敌军越来越多,浓厚的血腥味混着被脚步翻起的土壤气息,扑鼻而来。
冈家利拍马舞刀,斩落一名尼子军武士紧握长枪的双手,长船贞亲挥舞碎金棒跟到,将这个凄惨哀嚎的武士整个脑袋砸了个稀巴烂,鲜血横射,溅起的碎骨残肉落到宇喜多直家的脸上,他根本没空去管。
战事激烈,遍遭都是黑压压的新宫党军势,镰枪如林,四面杀来。
八幡儿玉党现在已经完全地冲入了尼子军之中,随着不断深入,突阵的速度降了下来,压力骤然加大。若非久经合战,这些恶党又互相之间配合、掩护的很好,早被尼子军彻底冲垮杀尽。
山名军后续的本队也追赶了上来,双方之间更大的冲撞,或者说真正的对阵方才到来。
同八幡儿玉党交错而过的尼子军良马队,也忍不住地开始大声怒吼,身后的代表新宫党的扇拔旗指物,伴随着山风声烈烈作响,他们对面冲杀而来的山名军骑马武士,也是同样如此,各色样式的华丽母衣毫不逊色。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积压心中的仇恨、恐惧,以及每次出阵都会莫名其妙出现的亢奋,全部变成仿佛无穷无尽敢勇和气力。
山名军浩荡杀至,顿时拖住了前阵大部分的尼子军,使得八幡儿玉党的压力骤然减轻了许多,顺着他们开出的路,几个呼吸的功夫,冲得快的那些骑马武士,甚至都快要和他们并肩齐驱了。
山名军前队的伯州兵走逾奔马、步伐矫捷,紧跟着儿玉党身后率先接战。两军厮杀的位置正好是山谷隘口,尼子军是从一处阜岗上,向下发动冲锋,接应住徐徐撤退的良马队,并顺势占据高岩,发射弓矢、铳弹,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