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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队郎党袭取前几次攻山的教训,最前排都竖起木楯,专门用来防备落石、滚木,却未料到儿玉党会将山中青竹削尖,编为竹叉投下,单薄的木楯抵挡木、石捶打本就有些勉强,更何况这些锐利凶器。
竹叉顺着山道滑落而下,断口处的尖锐借着下落的力道,来势更为凶猛,立刻扎透前排木楯,正中前排并肩而上的郎党胸口,贯穿了个透明。
可那竹叉犹不饶人,直透后心而出,带着死尸往后翻倒,惊得后方的备中兵连连后退,狼狈不堪的逃将回去。
马场职家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才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身边的儿玉党足轻看着也觉得痛快,跟着一并大笑起来。
马场职家让人收拢栅门,登上高垒,望着对面不远处的壁垒:“一帮子无胆鼠辈,也敢来跟我儿玉党来战?”
他狠狠往旁边啐了一口:“老子在美作国不知道见了多少场恶仗,跟随和泉守讨死播磨名将浦上国秀,三千人夺下尼子军占据的稻荷山城,两千人便能横行备中国内,三个月夺取一郡两万石的宛行。”
指着仓惶后退的备中兵,轻蔑地骂道:“一帮子手下败将,算个甚么东西?三村修理亮报捷信到,昨夜大溃庄为资主力,斩首数百武士,已经围困猿卦城。此时不拼命奋战,待战后如何能够多领恩赏?”
一个足轻,犹犹豫豫,问道:“美浓守,可我听对面叫嚷说咱们在盐场的军势已经逃亡了,咱们……”他三十来岁的模样,说话带着美作口音,吉备四国的方言,大致相类,周围的足轻都能听得明白。
马场职家也不知道宇喜多直家的打算,将钱财粮秣运走,也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不过他反应还算灵光,不答先问:“兄弟,一看就是跟我一样是美作山沟里面钻出来的吧?”
兄弟二字,让这个贱民出身的美作足轻受宠若惊,马场职家本也是熊袭民出身,并不以他出身轻视下面兵卒,说起话来更能让旁人亲近三分。
当下忙不迭道:“可不是,要不是和泉守收拢,小人呆得那伙山民多半早就饿死了。”
他说这话半真半假,他的确是山民不假,但却不是主动投奔,而是被宇喜多直家派人打破山棚后所俘虏。
话又说回来,山中也没有什么粮食,如果不是被俘虏带到备中国内劫掠,多半还真有可能被饿死。
现在的儿玉党,与其说是恶党组成的武士团,倒不如说是一帮子因为战乱、饥寒聚集起来的流民一揆,是以才会敌方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不错的士气,敢于放手一搏。
马场职家因出身卑寒,相较于豪强出身,心中视人命如无物的宇喜多直家,更爱惜手下足轻,不愿拿谎话来哄骗这些只剩一条性命的杂兵。
“安稳住心思,好好给我打仗,剩下的事情自然由总大将安排。”马场职家安抚几句后,见得问话那人,畏缩佝偻,没穿厚衣,身上的短褐湿透后,拄着根竹枪浑身不住打着哆嗦,於是脱下自己身上的蓑衣,给他穿上。
城中各类辎重都缺乏,被围困以后,全军上下都在忙着赶制防守器械,顾不上蓑衣,像他这样没有雨具的足轻占了大半。
那名美作足轻诚惶诚恐,连忙跪倒叩谢:“小人是个贱民,不敢来用大人的东西。”
马场职家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笑骂道:“真是个天生的贱骨头。你且听好了,当年久留米郡内,兴盛寺町内秽多匠屋杀人逃亡的就有我一个,一晃十来年过去了,老子不也混成了个武士老爷,可不正应了净土真宗那帮和尚所说‘佛法普渡,于其中间无不平等’,和泉守早有赏诺,凡有功劳者,必定不吝啬赏赐,你等好生勉励,此战过后,未必不可出人头地。”
贱民之属,从出生便注定是个奴隶,自平安、镰仓、室町三朝皆是如此,现在这天下大乱,武家栋梁崩毁的世道,对于宇喜多直家这样的名门武士来说,可以说得上是天塌地陷,佛经中所说的末日景象一般。
可对马场职家这样出身秽多非人阶层的贱民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改天换地的缘法。
在场诸人听闻,不由大为振奋,三呼万胜,震动山林。
宇喜多直家端坐城头,听见北门如此喧闹,不由得皱眉不悦,他才刚刚下得军令禁止喧哗,就有人带头妄自扰动。
这时户川通安匆匆迈步登城,无需开口闻讯,主动便靠拢过来,将事情经过仔细讲述一遍。
听闻马场职家自言卑贱,宇喜多直家微不可的一蹙眉头,明显是有些不悦,不管怎么说对方现在也是一方大将,如此口无遮拦,传扬出去,平白堕了儿玉党和宇喜多家的名声。
可他毕竟城府深厚,转念便想到了可以借此机会,收揽一众军心士气。当即起身下令:“收集城内多余衣服,分散给城外壁垒内的守军。传令於明石飞驒守,不管想甚么办法,务必让全军上下皆有衣物御寒。”
他提高声调:“乱世人命轻贱。本渠帥知道,尔跟一揆从与我都是为了求活。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