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襄助,单凭他从京都带回来的那些郎党,恐难抵抗儿玉党进犯,为管领细川晴元守住所剩无几的领地。
故此他百般劝说,几近哭将出来,希望能留下几个有识之士。然而他的一片忠心,全然无法打动以本家利益为重的豪族们。
这些豪族能反叛野信隆,自然也可以在危难之刻,弃他而去。
小豆直光坦诚言道,自家郎党死伤惨重,带着一脸悲哀先行离去,返回津井城。继他以后,各家豪族接连离开。不过半日,本尚有三千军势的常山城,只能不到两千人。
寒川家在高仓坂损失最为惨重,出战两千兵马中,退回常山城内还能继续作战的兵力仅剩七百来人。
原先拥挤吵嚷的广间之,只留了寒川家逃回来的几名残兵败将,以及依附野高秀的长尾、甲浦、八滨等寥寥数家国人众而已。
野高秀将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些留下来豪族身,犹豫再三道:“我欲笼城据守,诸位意下如何?”
他虽然也是一名善战武将,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麾下半数精锐不是派去播磨支援细川晴元,就是驻守在下津井城内被宇喜多直家团团围困,动弹不得。
各家豪族愁眉苦脸,全然没有先前的其实,听了问话也是抽头丧气,每人出面回应。
野高秀一连问了三声,最后还是宫本道意出言安抚众人:“各位无需如此,寒川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率领军势在别处突围,现在正在赶来的路。”这话纯属慰藉,连他自己都不信。
野高秀苦笑着摇摇头,没法回应。宫本道意注意到,半日光景,昔日气势逼人,目光炯炯的野右马头,竟似老了十几岁,暮气沉沉的模样竟比自己这个老叟还要颓丧。
高仓坂一败,对于他来说绝非仅仅是丢失儿岛郡,本人流亡於外这么简单。
一旦播磨国方面,无法跟四国岛内的反三好势力建立联系,细川晴元所剩不多的家业,很可能会就此彻底垮台。
晴元政权内的所有人,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迟早要被三好长庆清算至死,断绝家名。
宫本道意半是同情,半是叹息,看在过往的情分,还是决定出面劝说一番:“右马头,容我问一句,现今常山城内,还堪一战的兵数几何?”
两人互相知根知底,野高秀神情怃然,如实道:“适才家臣有报,全城内的所有兵力,只剩一千九百来人。”
“右马头前言据城而战,儿玉党未必轻胜,彼时尚存三千众,时下仅剩两千不到,敢问复可守城?”
他自说自话,全然不睬众人惶恐的模样,“况且各家星散,再无先前齐心协力的气象,士气愈堕,纵然真得守住常山城,还要折损所多少兵力,依我来看,死守孤城绝非是策。”
常山城是儿岛郡的本据所在,在宫本道意说来,倒成了无足轻重的孤城,野高秀心里老大不悦,但他认得清眼前的形势,问道:“那么道意公也是要弃城不顾么?”
宫本道意沉默无言,不允不驳,算是默认了。
“倘若如此,请恕在下不能再作陪此间。”野高秀满心绝望,长身而起。既然得不到宫本道意助臂,他就不愿空耗下去。
还是马着手安排城防为,常山城内还有两千兵力,再抓些附近乡里的民夫和町人之类充数,三千人左右还是能凑得起来。倚城力战,未尝就真的守不住,终究不愿轻易退走。
“右马头且慢。”野高秀刚走两步,身后的宫本道意便说道。
“道意公还有何指教?”
宫本道意看了看他,轻叹口气,也扶着桌案悠悠站起:“右马头,你听我一言,时局未必就成一合死棋。”
年轻时,宫本道意心直口快,做事雷厉风行,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了年纪以后,反倒是愈发谨小慎微,不管做何事都力求不要获罪余人。
“道意公但讲无妨。”
宫本道意拄杖而立,道:“常山城坚固不假,但右马头岂不闻去年备中旧事?儿玉党兵如烈火,连德仓、高松这样的坚垒重镇都打得下来,常山城又岂会放在眼中?”
他话至此处,观察了野高秀颜色,见他有些怫然,可还是摇头往下说:“我知右马头为近畿名将,连三好长庆的千军万马都不惧,又岂会怕儿玉党这伙儿倭寇聚集起来的乱贼。可右马头想想,徒死城中又有何益?常山城内的兵马已经不多,再白白折损这些健儿,只不过空留忠义之名,损害的只会是管领大人野望。”
最后一句实乃是诛心之言,野高秀浑身一震,反复思量最后一句话语,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想到宫本道意所言“未必就成死局”。
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希冀之念,走前拱手道:“在下鲁莽,亏得道意公提点,否则枉自死了事小,害了管领大人托付,乃至让三好逆贼得势。”
宫本道意这才微笑点头:“右马头能想明白孰轻孰重,自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