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雨的来州府还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邓也已经带着车队出发了。
依旧是来时候的十辆马车,其中的八辆已经卸空了,只有两辆还是满满当当。
沿着街道走向南门,可以看得出今天的警戒比昨天还要严,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城门口多了一根木桩,上边绑着一个人,血肉模糊。
尽管那人已经被打得彻底没有了人样,但站在他身边的士兵还在不断用鞭子抽打着,“给老子好好看着,哪个是你的同伙儿!”
每一鞭子抽下去,都是皮开肉绽,那人也是条硬骨头,死死地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邓也一阵心惊肉跳,连看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低着头向前走,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地。
“干什么的?!”
守卫看见了车队,便大声叫了起来。
邓也低眉顺眼地过去,拿出了通行证,“军爷,我们是昨天进城送盐的盐商,打过招呼了,说好今天离开的。”
那位到是认出来了,又扫了一眼,发现还有两辆货车上装着货,便问道:“为什么还有货?”
邓也赶忙道:“拉来了十车,有两车没卖,这里的盐店没地方卸了,只能拉回去。”
那护卫招了招手,立即有几个护卫过来,不由分说,扯下了防水布,举起长矛照着盐袋便是一阵戳,根本不管盐从袋子里漏了出来。
“军爷,这可全毁了呀,”邓也一脸心疼地说道。
“没办法,”那护卫冷声道:“昨天城里出了大事,我们来州府的节度使大人被人绑架了,上边有规定,任何车辆都要检查!”
邓也吓了一跳,“谁这么大胆,连节度使大人也敢绑?”
那护卫没好气道:“我他妈还想知道呢!”
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那护卫不耐烦地摆手,“赶紧滚!”
邓也应了一声,连防水布都不盖了,带着一众伙计以逃命的速度跑出了来州府。
那个绑在木桩上的人被折磨了整整一夜都没开口,此时却是大声地叫了起来:“老子叫许良!狗日的莫峻早就被老子剁成肉馅喂狗了!”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劝你们这些王八蛋还是赶紧脱了军皮回家种地去吧!黎南军很快就要来光复漠北了!……”
喊声戛然而止,那是一个士兵狠狠的用刀柄敲在了他的头上,“闭上你的狗嘴!让你认你的同伙儿,你他娘的鬼叫什么?!”
更多的血从那人的头上流了下来,他摇摇晃晃地又一次大叫:“举头望明月的意思是当归!但我许良已经回不去了!”
“等到黎南军收复漠北那一天,别忘了在我的坟头倒一杯酒!”
邓也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催促着伙计们走得更快了。
向前走出了将近二里地,陈时逸慢慢的从雾气中出现了。
“恩公,”邓也赶忙上前,紧张不已道:“来州府出大事了,说是节度使被人绑架了,门口还绑着一个……”
“我知道,”陈时逸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凝重地说道:“带人往商家镇方向走,一刻也不要停,我会很快追上你们的。”
“您要去哪儿?”邓也焦急地问道。
“别管了,赶紧走,”陈时逸的眼神还在看着来州府的方向,沉声道。
邓也隐隐感觉到这位恩公似乎是要去来州府,还想劝两句,发现陈时逸神色坚毅,最终叹了口气,带着伙计们上路了。
等到邓也带着人走远了,陈时逸才缓缓走向来州府。
被绑在木桩上那个男人的叫声他听见了,那是阿良!
阿良已经知道了他是和盐商一起来的,因此在盐商出城的时候,才会大叫,那些话看起来像是泄愤,但其实是喊给他听的。
陈时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许甲子让他要给阿良带话,举头望明月的真正含义是当归!
许甲子是想让阿良回去,因为他也姓许,如果不是许甲子的儿子,也至少会是亲侄儿。
明明已经收到了许甲子让他回去的消息,但为了让陈时逸顺利地抓住莫峻,或者说为了救许甲子,阿良悍然杀光了莫家周围所有的明桩暗哨,帮陈时逸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抓的命运。
现在莫峻已经在押回去的路上,阿良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陈时逸眼里闪动着泪光,慢慢地走向来州府,脚步异常沉重,他想最后送阿良一程。
乌黑的云层正在慢慢散去,阳光正透过云层间的缝隙洒向地面,再过一会儿,雾气也会被驱散,又是新的一天。
阿良已经看不见了,流血过多的他勉强支撑在邓也的车队离开之后,就彻底瞎了。
已经到了最后的弥留时刻,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挣扎着把头转向南边,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声地嘟囔了一句,“救他……”
一颗小石子穿透了雾气,准确地击中了阿良的太阳穴,阿良的脑袋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