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于一个杀戮无算的强者,还是一个恩威并施的强者?
得到四千户达奚部落牧户后,哥舒海一个人静坐在大帐里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杀戮无算的强者,肯定是不会将一个游牧部落,还是一个敌对部落的分支放在眼里的,若是前往龟兹、长安拜见、朝贡,就算是大唐的羁縻部落了,对,就是羁縻,前不久哥舒海的堂兄、河西都知兵马使哥舒翰就是这么说的。
若是成为大唐的羁縻部落,当大唐的各级官员前来巡视时,你就需要“友好”的接待,你就要存了部落存了几十年的宝物被他们勒索完毕的心思,也要时时注意部落有哪些美女,有哪些看起来看起来娇美柔嫩的幼童,因为那是监军太监们的嗜好。
其实大唐将领、官员们的勒索还在忍受范围内,彼等也知晓细水长流的道理,也不会一次到来就让你破产,不过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个事。
以往,无论是在西突厥汗国还是突骑施汗国,汗国大汗对各部虽然压榨,不过无非是出兵、出人力以及部分牛羊马匹而已,那种压榨是明眼就可以看到的,而唐人的勒索却是看不见的,因为彼等官员更换太过频繁,稍微高级一些的,任职绝对不会超过五年。
正是因为任期短,彼等才不会理会周围部族的死活,有多少就勒索多少。
“还是部落太过弱小啊”
想到这里,哥舒海不禁长叹一声。
在漠北,就算眼下的突厥汗国衰弱得不像样子了,唐人也不敢深入草原内部勒索,还有,边境的奚部、契丹部以及渤海部,也没有听说被唐人大肆勒索的,那是因为突厥汗国再是衰弱,也是有至少五万帐的核心部落的。
至于奚部、契丹、渤海,那可是至少三万帐以上的存在啊。
想到这里,哥舒海不禁为自己能够在一场完全有可能让部落灭亡的战事里不仅活了下来,还平白得了四千户牧户而庆幸。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孙秀荣啊,在这场战斗中,我部并没有立下多少功勋,大多是唐军立下的啊”
一想到唐军那惊人的战力,哥舒海一下清醒了。
“高仙芝的两千骑兵就能将悍勇的达奚部像驱赶牛羊一样赶进了雪谷,这份战力可不是区区哥舒部能够抗衡的,孙秀荣的碎叶军自然稍差一些,不过也相差不远”
“与高仙芝相比,孙秀荣对于周围诸部既有威势的一面,又有施恩的一面啊”
哥舒海不禁端直了上身。
“这厮不像传统的唐将,骨子里倒是像我等草原部落,他通晓草原的一切,按照荔非守瑜那厮的说法,他既能在高寒地带种地,还对草原常见的牛羊马匹异常熟悉,甚至能够治疗它们的病症”
“自从他来到怛逻斯后,凡此种种,所作所为,无不是一个高明的部落大首领所为,据说其阿翁是契丹人的义子,不过他却是生长在汉人折冲府里的,是如何通晓部族生活的?在葱岭,那里的土人喝盘陀人都是种地、放牧兼而有之之人,算不得什么正经部族”
“不过按照从安西透露过来的情报,这厮却是隋朝废太子杨勇之后,骨子里也没有草原的传承啊”
“也罢”,哥舒海最终定下心神来,“这几年,在孙秀荣主管怛逻斯的日子,都督府从未有一人前来我部肆扰,也从未向我等征发赋役,与安西相比可是宽容太多,经过达奚部之事后,我若是还像以往那样若即若离实在不像话”
“请驸马过来!”
哥舒海嘴里的驸马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妹夫,眼下碎叶川都督府事实上的二号人物荔非守瑜,哥舒海身上有大唐钦封的“哥舒可汗”的名头,自然可以称呼自己的妹夫为“驸马”,当然了,这也是向大唐学的。
荔非守瑜是在达奚部的战事结束后带着自己的夫人回到哥舒部探亲的,当然了,作为都督府的重要人物,他来到哥舒部,自然没有单纯探亲那么简单。
罕见地,哥舒海带着笑容站在大帐面前迎候荔非守瑜。
与捉摸不透的孙秀荣相比,他这位妹夫倒是一位正经的唐将,不过是一位被孙秀荣改造过的唐将罢了。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他的心倒是稳当得多。
两人在大帐里坐定后,都端起茶杯喝起了茶水——随着孙秀荣入主怛逻斯,周围部族渐渐也有了喝茶的习惯,而大量的胡商也将原本只是一种药材的“荼叶”在剑南、江南大量收购。
“草原之人,平常使用肉食、奶食太多,若是没有清淡刮油之物中和,就极易燥热,不利于养身”
这是孙秀荣的原话,实际上,饮茶不单单是刮油那么简单,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既能提神,还能补充一些在肉食、奶食上得不到的营养。
当然了,此物才刚刚兴起,也只是在少数贵酋中流行。
喝完茶水,荔非守瑜笑道:“以前在葱岭时,我等都是普通府兵,家里也就是勉强能吃饱,在